简臻摇摇头,这个李子沫。这段日子,虽然说慢慢熟了起来,依然让简臻觉得有点看不太透,罢了,也不指望今后有多少交集,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当朋友,也不错。
简臻最终一口气画到了六点半,外面格子间里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最后端详了一下屏风,明天上午再让李子沫看看有没有什么缺漏,就可以交付了。
进了电梯间,才想起来,李子沫似乎说晚上来接她,既没见着人,也没听到手机响,不知道是不是发了消息,赶紧掏出来一看,果然,李子沫说妈妈忽然有事叫她回家,所以今天不能一起晚餐了,连续发了有近十个道歉的表情包,简臻赶紧回复没关系。
长舒一口气,她倒宁可李子沫不要来,她一贯受不住这些热忱的应酬,即使两人现在算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她宁可和李子沫平淡的相处,长长久久。
晚高峰的地铁拥挤非常,简臻出了地铁站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原本还想回家做大餐的心,已经尽数歇了,从地铁站到翠湖,路过了一家新开的烘焙坊,简臻看着暖黄的装修色调,觉得有了胃口,于是进去买了两个红豆贝果,一个当晚饭,一个当明天的早饭。
一路晃晃悠悠回到家,门一开,愣住了。
难道是自己走的时候忘记关灯了吗?低头换鞋发现,一双男式的皮鞋,哦,原来是石寒枫来了。
奇怪,过去每次来都会发消息给自己,这次怎么没说。
换好鞋走进来,刚好吴非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Surprise!”
果然很惊喜,一开始以为自己走的时候忘了关灯,现在却发现家里来了田螺姑娘。
“赶紧洗手,今天石律师下厨!”吴非给她一个“你懂的”眼神。
简臻回了房间,换了外套,洗好手,出来,直接进了厨房。
“回来了?马上开饭。”
他不解释,她也不问,点头说好,顺手接过盘子,端出去。
很快,最后一个汤上桌,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看的简臻肚子咕咕叫。
吴非分好碗筷,给简臻解释:“知道你今天工作完成,提前给你庆功。怎么样,不要太感动哦。”
原来如此。想着他们和坤禹的关系,知道这个细节应该不难,难得的是,石寒枫用了心。想来,今天下午去看画作进展的人,应该是受了石寒枫的托?
“谢谢石律,谢谢吴非!”
简臻举杯,以茶代酒,满是真诚。
“没提前和你说,你不怪我,就很好。”
石寒枫按下她的杯子,给她换了一杯温果汁,“空腹喝茶不好。”
“哎,要是有酒就好了。”吴非感慨。
“这个还真的可以有!”简臻忽地站起来,“你们等一下。”
马上去了储藏间,有一会儿功夫,拿出一瓶红酒。
“就是不知道开瓶器在哪儿,得找找。”
石寒枫接过来,“我来处理,你俩先吃。”
简臻不肯,也跟着进了厨房,石寒枫找开瓶器,简臻去还未拆的盒子里,翻出当初带过来的酒杯,可惜红酒杯只有两只,另外拿了一个江户切子的威士忌酒杯,虽然不搭,倒也漂亮。
“Bourgogne!简臻,有品味!”
吴非接过已经开好的酒,主动做起侍酒的工作,依序给大家倒上。
因为没有醒酒器,只好先放在杯子里醒一会儿,于是三人先开吃再说。
“石律师,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哎。”
“也是跟着你沾光,我上次吃到石律的手艺,还是石伯母住松江别墅养病期间。”
“菜都堵不住你嘴是吧。”石寒枫捡了一个大块的蒜香排骨,丢进吴非的碗里。
“我这不夸你呢么?”
简臻噗嗤笑出来,看得出石寒枫现在的表情就是一副:你看我缺你夸。
“你这么说话石律都没炒了你,对你才是真的好。”
简臻一向知轻重,偶尔皮一下,就堵的吴非说不出话。
“简臻你这就过分了哈……我虽然不太会说话,但是我吃苦耐劳好不好,就说上次石伯母来,我鞍前马后,我……”
石寒枫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吴非,静静地看他表演,吴非马上熄了火。
喝了一口酒,石寒枫应酬的多了,虽然不算懂酒,也大致品的出,这个酒的确不错,刚才开的时候看到,并不是知名大酒庄的酒,但是年份不错,此刻一喝,心下了然,应该是简父的珍藏了,小众的好品味。
“菜还吃的惯么?”
简臻有点受宠若惊,这是征询她意见?石寒枫虽然不是沪市人,但是距离不远,做的菜不是传统沪市口味,但是都挺接近,蒜香排骨,梭子蟹炒年糕,红烧肉,响油鳝丝,每一道吃下来,简臻由衷的觉得,石寒枫实在过于全能,想起那晚他包的锅贴,心里不由一动,这样一个出可厅堂入可厨房宜室宜家又无半点绯闻的人,怎么就一直独来独往呢,浑身上下都是一副孤冷的感觉,与他每一次出手所带来的温暖,反差实在是太大。
这么一想,就再也接不上刚才的问题,吴非见简臻迟迟没说话,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圆场,看向石寒枫,而对方正不紧不慢的喝了第二口酒,似乎并不介意简臻是否回答。
“你这是一吃一个不吱声啊,”吴非打趣,端起杯子,“咱们先走一个呗。”
简臻顺势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好,再次感谢石律师!”
石寒枫也举杯,脸上是不咸不淡的笑意。
“我也没有做什么,明天小吴就提前休假了。”
这和吴非有什么关系?简臻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
吴非赶忙接话:“是我说要给你庆祝的,石律师怕打扰你,一直不让我单独约你,所以这不,他亲自下厨,才放心,然后我明天就休假了嘛,反正你今天也完工了,所以我们就拣日不如撞日,今天不请自来了。”
“这算什么不请自来啊,这本来也是石律师的地盘,你们这又带菜又出力的。”
很快,气氛就又热络了起来。
简臻一个不小心,就吃多了。
一瓶红酒,多半下了石寒枫肚子,因为他吃的最少,就这么看着两个年轻人狼吞虎咽,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满足感。
简臻想,大概每一个做饭的人,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吃的人全部吃完吧。在自己家里,只要自己和爸爸捧场光盘,妈妈总是会很高兴。这是一种付出与享受严丝合缝的融合,你给,我要,都不辜负。
饭后,吴非很快就告辞,因为甲方爸爸临时拉了一个线上会议。石寒枫留下来,好人做到底,帮着简臻收拾残羹冷炙兼打扫厨房。
不过,不愧是做事一板一眼的石寒枫,做完了一餐饭,厨房并不凌乱,看的出,在做的时候就有顺手收拾,所以饭后的清洁工作并不繁重。
“石律师,你先坐着休息会吧,这里我来就好。”
石寒枫酒量不错,但是大概今天吃的太少,这会儿居然有点隐隐的上脸了。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红酒的香甜。
石寒枫也不争辩,帮她把盘碟碗筷收进厨房,放进洗碗机,分类了厨余垃圾,这才出来。
简臻一个人清理着料理台,又把地板擦拭干净,防止滴落的油脂时间久了洗不掉。
想了一下,又拿出小汤锅,煮了一锅改良版的醒酒汤,权当糖水喝了。
等一切忙完出来,石寒枫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不知道是因为不适还是怎样,简臻端着一碗醒酒汤,轻轻放在茶几上,并没有立刻叫醒。
此刻的石寒枫,眼底的青色有点明显,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加重了这份疲惫感。鼻子是石寒枫五官最突出的位置,鼻梁直挺,中间似乎有一点点结,鼻头厚重,简臻想起来,也不知道在哪儿看到过,这样鼻子的人,事业都不错,但是为人亦直接,难免有点雷厉风行六亲不认。紧抿的嘴角,唇型略薄,这是能说会道的标志,也有说法表示这样的人甜言蜜语言而无信。
简臻胡乱的想着,却未注意,石寒枫已经睁开了眼睛。
低头,眼前是一碗醒酒汤,余光扫过,知道小姑娘在盯着自己看,也未说破,端起碗,简臻终于清醒。
“哦,我看你喝了不少,所以煮了醒酒汤。”
“我酒量其实还行,但是最近大概是太累了。”
这次没有说谢谢,喝了一口,有一丝丝的甜,但是显然不是因为放了糖,三两口,就全部喝完,反而觉得有点更上头了,这是加速了血液循环,酒精在身体内四处流窜。
“你们也快放假了是吗?”
“甲方放了,我们就放了。”石寒枫偏头,看向简臻,认真回答。
“对了,上次你说要接你妈妈过来沪市过年,明天忙完我就有空了,后天我搬回去,不影响你吧。”
石寒枫皱眉,他什么时候说要赶她搬走?
“哦,我是觉得,这不,这里就两个房间,书房连个正经床都没有,不太好住。”
简臻看出他的疑惑,赶紧解释。
石寒枫点头,这的确是个现实的问题。
“你一个人回去行吗?那边很久没人住,要不要找个人帮你做深度清洁?”
“这个时候,估计已经不太好找钟点工了吧,估计都回去过节了。”简臻挠头,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心里琢磨,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先收拾出自己的房间,可以住就好了。
“等放假了,我去帮你一起收拾吧。”
“这怎么行?”简臻马上睁大眼睛,仿佛受到惊吓,开玩笑呢,每小时咨询费近万的律师,给她做钟点工?
石寒枫笑,安慰她,“毕竟是我给你添的麻烦。”
“这怎么能是麻烦,本来也是我打扰了你。其实,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带阿姨住我家,我家客卧长期空着,书房也有沙发床。”
“嗯,刚才还说怕麻烦我,现在是让我彻底给你收拾家里。”石寒枫忽然生出捉弄她的心。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简臻急了,今晚自己脑子的确是一直不怎么在线。石寒枫与其去帮她收拾那么大的空房子,不会去收拾自己在松江的别墅么?刚才吃饭时候吴非就提了一嘴,说那边太久没有住人,收拾起来估计很麻烦,还说石寒枫不如就住市区来的方便。
石寒枫忽然就笑了,这个笑,让他面上的倦容一扫而空,简臻简直看呆,原来,石律师也是会发自内心大笑的呢。
“逗你的,我觉得你的提议的确是个不错的思路。而且,能够愿意把家借给我,坦诚的说,”石寒枫斟酌着用词,细腻而谨慎,“谢谢”肯定不够,“感动”又显矫情,最终,认真地看着简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深呼吸,“要不,一起过年吧,去你家过,所有的家务活儿我来,权当借你房子的报答?”
简臻不语,此刻,她在石寒枫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这双眼睛并不算大,但是深褶的双眼皮一直是她的审美,戴眼镜时候带着的疏离与阻隔,在不戴眼镜的此刻,透亮的映出她的难以置信。
“这……”
“这挺好,不是么?好,我们接下来约一下时间,我安排人去做保洁,嗯?”
简臻就这么被引导着,交出了家里门锁的密码,保洁与年货的准备,全权交给了石寒枫。
直到石寒枫道别离开,简臻才有一点清醒。
哎,不管怎么说,今年的春节算是有了着落,她曾预想了无数种的可能,没有一种,是可以在家里,有人陪着,一如过往的二十三年,只要负责吃吃喝喝,接受父母的宠爱。
石寒枫给吴非发了消息,让他安排公司常用的保洁供应商,明天去简臻家做清洁,又列了清单,嘱咐购买好良米油盐并一些日用品。
明天是简臻收工的日子,他知道陆泽坤回沪了,虽然还没见过。想来,明天如果去云芜的话,应该有机会见上一见,看看这位大公子对于坤禹的股权重新分配,有什么意见。
第二天,石寒枫并未如愿见到陆泽坤。反而遇见了过来交付作品结账的简臻和李子沫。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和颜悦色的和二人打过招呼,便按下电梯,去了顶楼。
李子沫悄悄拉了简臻袖子,问这位是什么来头。
“是恒天律所的老板,恒天你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李子沫根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也不关心律政圈的事儿,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