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婆媳俩都没给面子，贾母的脸色很是不好。
男客那边，贾珍的笑声越发的大了，贾蓉的表情也更加讥讽。秦可卿抬头看了一眼，越发的无法忍耐，放了筷子便起身：“各位长辈用饭吧，我没甚胃口，回去歇着了。”
王熙凤大着肚子，才懒得伺候这个伺候那个，便也顺着起身：“老太太，我这身子越发的惫懒，坐着也不能吃酒，倒不如去妹妹们那一桌儿，也好叫她们伺候伺候我。”
黛玉招手：“二嫂子快来，叫我和侄儿好生亲近亲近。”
人一落座，王熙凤长出一口气：“可算是叫我解脱了。”
宋棠棠面上浅笑，自打转过弯来，王熙凤躲事儿的本事那叫一流。
等新的碗碟摆上来，宋棠棠不经意间蹭到了王熙凤的手背，愣了一下：“你最近不舒坦？”
“啊？”王熙凤心中一慌，忙做出帕子擦脸的表情，低声说：“大妹妹可是瞧出了哪里不妥？”
“你知道我最近在学医的，这好不好的不敢说，可脉象和书中不符的，倒是能感觉出一二。”她将手指搭在对方的脉搏上，装模作样的：“最近孩子是不是动的比较频繁？”
王熙凤小声惊呼：“妹妹果真是神了，最近晚上孩子老是闹腾，搞的我心里慌慌的，看了大夫只说是孩子比较活泼。”
“好好休息，别劳神，入口的多注意一点。”宋棠棠心说我刚看书，能把出个屁啊，但死气是来自胎儿脖子位置还是能感觉到的。
脐带肯定饶了不少，否则勒不出死气来。
好在死气被吸了之后，肚子里的胎儿不知道是不是有力气了，又动了动。王熙凤唉哟了一声，捧着肚子又笑了：“大妹妹这一摸，倒叫我心头畅快了不少。”
话说完，她又磨了磨牙：“都这般大的月份了，还不放过我，当真是好得很啊！”
她视线落向了王夫人的方向，眼中的狠色一闪而过。
宋棠棠：“……”
有点不好意思了哈，脐带绕颈这事，也不一定就是王夫人干的。
不过她坏事也没少干，多一桩债也不愁。
没了长辈需要伺候，王熙凤吃的颇为顺口，见她这般胃口好，宋棠棠也尝起了宁国府的菜色。
还别说，这宁荣二府别的且不说，在吃喝上还是怪享受的，一盘盘菜肴，当真是精致的很。
宋棠棠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还给黛玉舀了个丸子：“尝尝，劲弹可口，颇有嚼劲。”
黛玉谢过，舀起尝了起来，结果刚咬了一口，瑞珠便左盼右看的过来了。
见了王熙凤，瑞珠小跑着上前：“琏二奶奶，我家大奶奶说有些话想要与你说。”
王熙凤皱眉，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肚子上：她好不容易又得了一胎，是不是儿子还说不准，这蓉儿媳妇那边……唉！罢了，看看去吧。
她挥挥手：“你先去伺候你家大奶奶，说我稍后就去。”
又看向宋棠棠：“我去去就来，你们吃喝着就行了。对了，前几日你们表哥外出办事，淘到了两幅字画，我们也不懂这个，倒是大老爷说是什么名家古画，等回去了，我叫平儿给你们送去。”
“那就得了二嫂子的好东西了。”好意来了，宋棠棠自然接下，顺口关心一句：“虽是在亲戚家，可你大着肚子，身边带着的人都别缺了，免得遇到不长眼的，再叫人给冲撞了。”
王熙凤一想也是，虽今儿的席面没叫外人，可两府外头住着不少族人呢，这会子都在这里吃酒。男人么，喝大了总要发一发脾气，她肚子如今金贵的很，可不能马虎了。
“多谢大妹妹提醒。”王熙凤原本只想叫平儿跟着的，这会子多听了一句，那是俩丫头俩婆子的前后给她护着走了。
黛玉老实的把一个丸子慢慢嚼着吃了，吃完才喝口蜜水解腻：“这丸子做得挺好，就是没上次咱们自己在小厨房折腾的脆爽，回头再叫人做些。”
“那个我叫人加了牛筋了，口感自然不同。”宋棠棠道，又见迎春等人都吃完，正在商量着去亭子里写写诗，品品画，她便也拉着黛玉起身：“你去跟她们一起玩去。”
“姐姐一道来。”黛玉说：“人多才热闹。”
宋棠棠对这个可没兴趣，小姑娘们最近被她把死气吸的，个个都精神抖擞，去了意义也不大。
倒是秦可卿那边，她得琢磨琢磨是否有机会薅个羊毛。
正想着呢，王熙凤又急急走了出来，宋棠棠忙说：“我爱跟二嫂子闲聊，你们玩去吧，叫安嬷嬷跟着就是。”
说完，她便起身，走到王熙凤的身侧：“怎么了这是？走这么快，小心颠着我小侄子。”
王熙凤脸上的怒气一缓，二人并排往花园子里走：“你怎么没去玩儿？”
“我读书少，不会那个。”
见她这般坦然，王熙凤叹气：“我也没读过什么书，如今看来，读书少的，倒是少了不少烦忧。”
宋棠棠：这是话里有话啊？
她对外的人设就是温柔又善良，大多数时候还善解人意的。这不，见王熙凤这般，她直接就问了：“可是蓉儿媳妇那边心头不爽快？她现在可歇着了？不然我们再去瞧瞧，陪她说说话？”
王熙凤摇头：“她说睡下了，不想见人。”
其实只是两人拌了几句嘴，秦可卿并未说什么不见人的话。
只王熙凤觉得林家的两个表妹对自家助益颇大，人也很好，算得上是大房的恩人了。
再加上又是郡主之尊，去看蓉儿媳妇的话……到底不合适。毕竟蓉儿媳妇的名声是真不好，她不能把恩人拉到别人的口舌漩涡中去。
不能去的话，宋棠棠也不气馁，左右是多嘴问一句的事。
且旁人的私事也不好总是拿出来说，二人便就不再提这一茬，转而欣赏起了东府内花园的景致。
海棠挥就紫云乡，宋棠棠伸手摸了摸在风中摇曳的海棠花，吸了一波死气：倒霉催的，长的这么好看，结果根部快要被药渣子给腐了。
她正愣神间，王熙凤走到身侧，抬头看着上方袅袅吹落的杏花：“等到我腹中孩儿落地，这杏子也该熟了。”
“这杏花纵是经风吹如雪，也不如嫂嫂和妹妹姿容倾城。”姑嫂俩正比划着摘哪一支杏花回去插瓶呢，结果一道突兀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二人转身去瞧，宋棠棠还没看得清来人是谁，秦嬷嬷就迅速的站在了她身前：“放肆！郡主当面，怎可无礼！”
宋棠棠不认得，王熙凤可是认得的，她自己如今当了媳妇还怀了孕，可没人敢传她闲话，便啐了一口，一力揽下：“呸！我道是哪个登徒子敢拿姑奶奶我玩笑，原来是你这个下贱种子！”
“丰儿！”她柳眉一竖，气势足足的：“快去寻你二爷来，就说他老婆叫人给调笑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平儿使眼色，后者直接将宋棠棠推到了杏树林里头：“大郡主，得罪了，您就在这歇着赏赏花，外头的事和您不相干。”
哎哟！她还能叫王熙凤给护着？
宋棠棠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待遇，便也没推辞，其实也是想瞧瞧琏二奶奶的威风。
果然，平儿一出去，王熙凤的底气就更足了：“你个黑心烂肺的，自家的嫂子也敢玩笑，今儿我这当嫂子的要是不给你个规矩，怕是你能把自己作到大牢里去！”
她捧着肚子往后两步，平儿叫粗使婆子上前：“还不快快把人绑了，给二爷送去？动作麻利些，惊着了二奶奶腹中的哥儿，我看你们拿几条命来赔！”
那边，贾琏吃酒正吃的高兴呢，眼睛更是在尤氏姐妹身上打转，结果这色心正痒痒的时候，丰儿着急忙慌的过来：“二爷！”
一看是自家胭脂虎身边的人，贾琏当即起身：“你怎么来了？可是二奶奶有事？”
贾珍还在笑呢：“莫急莫急，我家下人规矩的很，你家二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丰儿低声说：“二爷，奶奶在园子里赏花，结果瑞大爷言语间很是不规矩，奶奶生了气，叫您赶紧过去呢！”
贾琏一听，脸瞬间就黑了：“好个王八种子，竟敢犯到我的头上！”
他抬步就走，丰儿小跑着追了过去：“大郡主也在，奶奶的意思是，把郡主摘出去，免得伤了名声。”
贾琏虎着脸点头，而只听到前一句的贾珍也立刻起身喊人：“快快！琏二喝了不少酒，可别再出事了！”
贾琏确实喝了不少酒，可还没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到地方就将贾瑞这狗东西打一顿，免得他不三不四的喊出来惹了祸。
却没想他刚到杏林附近，就见自家那正经奶奶和不正经的奶奶张牙舞爪的，而贾瑞呢，已经被粗使的婆子压在了地上，左右开弓的甩着巴掌。
“二奶奶！”贾琏心都提了起来，地上的人都不挣扎了，可别把人打死了才是！
“先停手！”
见这边人来了，宋棠棠带着秦嬷嬷从另一条路出去，白雪则是叫一个小丫鬟给王熙凤说了一声。
知道人走了，王熙凤心头一松，然后就告状了起来：“琏二，男人就该这时候顶用，有人拿你媳妇说嘴，你今儿就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要媳妇还是要兄弟！”
这边闹腾着，另一头在尤氏院子里歇息的众人也收到了消息。
得知贾瑞在宁府调戏自家孙媳妇，贾母的脸皮子都快挂到地上了：“这闹腾的是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生怕别人没话说？”
她这般指桑骂槐的，尤氏面上一点异色都没有，只闲闲的看着自己的指甲：“老太太莫气，今儿是府上招待不周了，回头再备下宴席给您赔罪。”
听了这话，贾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喊了鸳鸯，将自己这一大家子的人都给带走，尤其是女眷，一个都不能留：“派人去喊你琏二奶奶，让她赶紧家去，这边的事就给琏儿来处理。”
一行人是扫兴的来，败兴的去。
等回去后睡了个午觉，再醒来，就听林嬷嬷来回话：“方才琏二奶奶使了平姑娘来传话，说是那瑞大爷醒来后，又叫琏二爷一顿好打，腿都给打折了，便是口中，也落了五六颗的牙。”
宋棠棠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哪儿的牙？”
门牙还是大牙？
掉了这么多，那张嘴是不是得萎缩了？
林嬷嬷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家主子会这么问，便说：“这个倒是不知，奴婢再去问问？”
宋棠棠摆手：“我就随口一说，不用特地打听。”
“这事儿啊！你找我打听就对了！”等次日去贾母院子请了安，王熙凤邀请姐俩去她那儿坐坐。
前头一句话刚落地，她就神秘一笑：“我叫婆子对着他脸打的，掉的都是门牙，看他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张嘴！好叫妹妹安心，那狗东西再是不敢乱说话的，你二表哥昨儿虽明面打断了他一条腿，但私下里可是找了人，如今……哼！”
助兴的药昂贵，这败兴的药还是很好找的。那混账东西往后便是有色心，那物件儿也起不来了。
只这话不好跟未成家的姑娘说，王熙凤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最近我嫁妆铺子那边生意好的很，听说二妹妹管着脂粉铺子，你那边如何？”
黛玉默默听着，闻言便接话：“这个月确实比上月多补了货。”
话一入耳，王熙凤就神神秘秘的：“你们道是为何？我啊，使人打听了一番，如今京城的各大布庄、脂粉、首饰等铺子，生意都好的不得了！”
“二嫂子知道原因？”宋棠棠顺势就问了。
“家里那边——”她朝着荣禧堂的方向努嘴：“经常和宫里的小太监打交道，虽没什么好消息，但只要肯给银子，一些小道消息总是能知道的。”
“听说是圣上子嗣不丰，老圣人担忧圣上子嗣，要开大选充实六宫呢！”说到这里，王熙凤脸上笑的古怪：“时也命也，这是真的赶不上了。”
好好的国公孙女，硬是走小选的路子当宫女去了！
“啧，等各位官家千金开始大选，有的是人着急呢！”
大选？
宋棠棠和黛玉相视一眼，后者心里更是慌，等回去后，黛玉抓着她的手：“姐姐，可要使人打听打听？”
“我看你是傻了！”宋棠棠白了她一眼：“只是流言，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大选，就你我这十一岁的小身板——你懂的吧？”
甭管太上皇和皇帝父子俩闹腾啥，人家大选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