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贾家的习惯就是，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那必是要聚在荣庆堂的。
眼下见史氏一脸吃了灰的表情，王熙凤说着讨喜的话：“还是老太太您有能耐，调教出了一个郡主的外孙女来！这可真不知道叫我这个当孙媳妇的怎么说了，都是一家子，老太太把好留给了外孙女，倒叫我这个孙媳妇什么都学不到，没能给咱家争个光！”
“你这猴儿，竟会哄我这个老太太，鸳鸯，给你二奶奶拿一套头面，总不能叫她说嘴我！”
“嗳！奴婢这就去！”鸳鸯也跟着一起打趣：“二奶奶，还请跟奴婢来。”
脸上被贴了金，史氏面色好了许多，只是想着自己谋算许久的事……她垂眸吹了一口茶，喝完才看向王夫人：“老二家的，宝玉这几日可是好了？”
王夫人一听这话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心中不愿之下，脸上便越发的木讷了：“好了些许，但是太医说了不能见风。”
离家出走那事儿结束后，宝玉就叫他爹打了一顿，如今老太太又提这个，难不成还要叫她的宝玉去找那林丫头？
她是真想不明白，林丫头有什么好的？
原本看在林家家财的份上，自己只是冷眼看着，现如今家财没有了，只空有一个郡主的名头，又不是真正的宗室女，有什么用？
更何况她身子还不行，爱使小性儿，自己那如珠如宝的宝玉岂能一直在她跟前受委屈？
史氏叫儿媳妇这话一噎，心头生疼：蠢妇啊蠢妇！
林家家财献上，难道女婿会不给女儿留嫁妆？林家数代主母的嫁妆可没提！
再有另一层，原本她和敏儿说好了要将两个玉儿凑一块儿，而女婿将黛玉送上京，也有一层观察的默契在，现如今这般做……史氏叹气：“到底是郡主呢！”
再是恩赐，那也是正经的爵位，眼下这境况，女婿怕是不乐意宝玉了。
除非元春以后有了大造化，能提携她的胞弟，否则宝玉是没办法给黛玉挣来比郡主更高的诰命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就抿唇，不软不硬的：“是呢，郡主身份高贵，自是有别的想法的。”
“行了！那是圣上亲封的，莫要乱说话！”史氏冷哼。
荣庆堂这边不欢而散，扬州那边，贾琏也要回程了。
内侄儿要归家，别管林如海现如今对自己的老岳母有多不满，可这也牵连不到旁人头上。因而这饯别宴，自然是要安排的。
席间，贾琏看着在家一个月就身子变好的林妹妹，心底是说不出的滋味。
可见几年下来，贾家是将人给养坏了。
往常老太太总说贾家富贵至极，因而林妹妹来了，便是他家的二奶奶，也都是处处关照。私底下说句难听话，谁不把林妹妹当成是需要关照的亲戚来看的？再有那薛家人，谁都知道薛家是皇商，钱财是数不尽的用，因而家下人的，捧着薛家踩着林家，那更是常有的事。
现如今看来……不提也罢！
总归林家家财被送走那日，他是亲眼瞧见的，这般多的产业……说句不中听的，他那宝玉兄弟可没那么值钱。
一顿饭，贾琏是吃得心不在焉的。
而宋棠棠的心思，也在贾琏的身上。
众人的恩怨与她无关，她本就是局外人，按照003的意思，后面的任务很可能是主角本身，那现在这个主角身边人的身份应当是不多的。
怨气啊……她垂眸看着眼前的鹌鹑汤，心里琢磨着贾琏这一波要不要。
贾琏的怨气是什么？
府里的爵位，子嗣的传承？
爵位的事不需要她去费心，贾母一个孝道压下来，大房的人是没辙的，即便分了家，最后皇帝只要清算，那爵位也是浮云。
所以最终，还是在男嗣上头。
不过定制生男生女这事，她可没那个本事，因而她放下筷子，执起杯子起了身：“因着男女大防，我也不好与表哥多见，只二妹在荣国府这些年，多仰赖表哥与嫂嫂关照，妹妹在此以茶代酒，敬表哥一杯。”
贾琏心中一惊，同样起身：“大表妹客气，都是自家人，互相关照是应该的。”
宋棠棠笑意柔和：“表哥年长，不必站着，我再给你斟一杯，妹妹来，我们一同敬表哥。”
说话间，酒壶的壶嘴便就磕在了贾琏手中的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宋棠棠面露歉意：“表哥莫怪。”
贾琏便说：“不碍的，大表妹没喝过酒，哪里能拿的住，放着我来。”又说：“这一个月姑父关照良多，侄儿也敬您一杯。”
“琏儿不必客气。”
那边俩喝起来了，宋棠棠拉着黛玉的手坐了下来，姐俩凑一块说着话，而她的另一只手在桌下勾了勾手指，将贾琏身上吸到的死气收走。
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吧，反正她要的也不是贾琏活着时的感激，成就多赚一笔怨气，不成也无所谓。
有意思的是，贾琏身上的死气竟多在生殖器官附近。
也不知是他自己荤素不忌，胡乱折腾出毛病了还是其他，若有机会去荣国府，瞧一瞧王熙凤生殖附近是否有问题，便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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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贾琏因喝了两杯酒的脸有些微红：“姑父还请留步，侄儿这便家去了。”
林如海拍拍他的肩，叹气道：“你也是娶了媳妇的人了，在外头定要克己复礼，便是不为着自己，那想想家中往后袭爵的是你，若是有个什么错处，折腾掉了祖上留下的爵位，那遭罪的还是子孙后代。”
这话听得贾琏心惊，他张嘴正要问两句，却没想林如海摆摆手：“姑父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回去同你父亲好好聊聊，他曾是义忠亲王的伴读，年轻时候也不是如今这般模样。便是你外祖家，那也是清流世家，曾也简在帝心。”
贾琏张了张嘴，没想到能听到这番话。
他那诧异的表情叫林如海心中更添无奈：这糊涂孩子，长到如今成了家了，竟不知自己父亲昔年的模样风光。
时间差不多了，贾琏只能行礼告辞。
林如海让随从林复安亲自送他去码头，等人走远了，才转身回府。
那头人走了，这头好好学过林家规矩的紫鹃提着花篮子进来，恰好听到黛玉和雪雁在说话：“琏二哥哥这般回去，也不知老太太是否会多想。”
雪雁安慰道：“您给老太太和姑娘们都捎了信了，想必老太太能理解您的。”
听了这话，紫鹃放下篮子的手一紧：“姑娘，琏二爷这便回去了？老太太不是说让您和大姑娘一同去京城……”
黛玉神色淡淡：“你若是规矩还没学好，我林家也不在乎多养个丫头。”
对于紫鹃的性子，黛玉也看淡了，养着便是，不要求太多。
紫鹃一听，就知道姑娘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可她自认为是忠仆，再有林家的规矩和贾家不一样，她便忍了委屈：“奴婢真没有坏心思。”
这一点黛玉也知道：“你若真有，我这儿也留不得你。”
紫鹃对她好不好，她自然能感觉到，可这个好，是排在贾家和宝玉后头的。
人本来就有个亲疏远近，便是她自己，如今对着家中的姐姐，难不成会觉得旁人比姐姐更亲近？
可见人无完人。
黛玉垂眸：“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你先歇着去吧。”
紫鹃听了这话，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觉得自己的忠心不被理解，可并不敢像往日在贾家那样摆事实、讲道理，因为她知道林家这边，是不允许下人给主子拿主意的。
她出去的时候，恰好见宋棠棠带着人过来：“大姑娘安。”
宋棠棠和气的很：“妹妹可在？”
“在呢，”黛玉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姐姐寻我，可是有事？”
“你最近身子骨健壮了不少，可别躲懒了，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哪有叫我一直操心的道理？”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黛玉自然知道这是亲近之意：“姐姐这话倒是叫人委屈，明明是父亲说你喜欢管家理事，怎么就变成我躲懒了？”
宋棠棠拿手点向雪雁的方向：“二姑娘惹了我了，我不舍得打，雪雁你可躲不过去。”
雪雁一听，忙往后缩：“大姑娘可别，若是别的，奴婢替了就替了，可这姊妹间的亲昵巴掌，奴婢可受不住。”
听了这话，黛玉扭着帕子笑了起来：“可见是个假忠心的，连主子都不护着了。”
姐俩这边正说笑着呢，白雪刚带人将账册子搬了来，结果林如海派人来请。
进了前头，林如海眉心都褶子了：“圣上隆恩，你们姐妹自当进宫谢恩，只你们不是宗室女，这郡主府是没有的，但京中林家的宅子已然规整好，下个月你们就跟着林管家一同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