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松散平淡，不知不觉就迎来春天，春一到，乔小妹就像那花儿草儿一样呆不住了，想要探头出去闹一闹。
她跑过柳条弯弯长嫩芽的河岸，冲到李忘言家门口逗着大狗，还懒散的大狗不愿意动弹，弹了眼皮又转过头去睡觉，她也不嫌烦，就这样无聊的小孩逗狗，回家的时候还要在李可家大喊好几声她，听到她跑出来的声音又远远跑走，趴在巷子后盯着李可生气蹬脚。
用乔家人的话来说，她就是欠的，没有哪家的孩子还比她淘气了，淘气的让人头疼。
乔小妹终于玩够了，背着手晃悠悠又回去。
“乔方容，看热闹去？”岸边杨致大喊一声，也不管她应不应，就跑走了，乔小妹撸起袖子，想要去追人家，才跑几步，直累的气喘吁吁，她扶着膝盖，揉了揉自己软塌塌的胳膊和肚子，都怪年节吃的太好了，她现在都跑不动了。
因为没追上人，她兴致缺缺的甩着路边随意摘的草回家，才进门，院子角落的鸡就咕咕咕的欢迎她，乔小妹脚步转过去，蹲在简易的鸡舍前，抬手就去摸它的屁股，因为睡了一夜的鸡，在毛茸茸的鸡毛下热得很，独属于鸡味传来，像是还未发酵完全的树叶，热烘烘的。
“怎么没下蛋？”她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天气还冷，得过一季。”堂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乔小妹早就收回了手，放在肚子和大腿处，这样就比较暖和，此时听到声音也不想起来，索性扭着身子，脚底用力，整个人转过去。
他正打水，葫芦瓢带着水流，哗哗哗的流到木盆上，乔小妹看得认真。
今天饭馆不开门，爸妈都还在睡觉，他起来做什么，还打一大盆水，自从他表示不去学木工，便在饭馆帮忙，若是有时间，还会拿过乔小妹放在窗台下的书仔细的一行一行的看下去。
没有比他看起来还乐意念书的人了，乔小妹心想。
都不说话显得过于安静，他打满水后，端着便去了后灶，乔小妹蹭的跳起来站稳，走在他背后，早晨阳光不是很强，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乔小妹发现自己踩到了他的头，快速的跳到旁边。
只是盯着一直晃动的影子，又悄悄的将脚放过去，就这样很快进了灶房后影子消失了。
他给盆里面加了一点热水，随即翻出来一块抹布，仔细的擦拭着有点油光的桌子。
这不是擦过了嘛，也没有那么脏…
乔小妹想和他说说话，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表哥话好少呀，她曾一度怀疑，他是不是鱼转世的，鱼才一直在水里面张着嘴巴冒泡泡就好，不用说话的。
撑着两张桌子晃到对面，转身后胳膊支撑着桌面又跳回来，她用余光偷偷的看他。
他擦的很认真，干活不像乔小妹为了玩囫囵吞枣的急切和慌张，也不像乔二妹得心应手的熟悉和稳重，反而是带着一股认真的执拗的笨拙。
终于在她晃来晃去十来次后，还是憋不住，跑到盆旁边，随意把手弄湿后，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扶着桌子旁边，即便被挡着了，表哥也只是安静的去擦另一边。
乔小妹不知道怎么开口，张张嘴，然后又抓抓脸。
“小妹，快出来，快出来，孬蛋被外乡人揍了，快死了。”
“唔哦—”食馆外有人喊了一声，乔小妹耳朵一动，听到好几人跑走，好似为了看热闹推搡的“快走快走。”
乔小妹听到这个重磅消息，抬脚就往门外跑，孬蛋被打死了，这怎么行，她都想好了，以后得让孬蛋给自己当夫郎的。
对的，乔小妹就是这么肤浅的小姑娘，很小的时候，觉得蓝月白好好看，想要嫁给他，只是她努力了好多次，蓝月白也不怎么喜欢她，她就瞄到了别人。
上次和镇东的人玩，发现孬蛋好好看，心里面还暗自幻想，日后要娶孬蛋呢！
他们小镇子地方小，虽然做生意的人来来往往，但其实不怎么影响到他们巷子上的人，所以婚丧嫁娶自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嫁娶不强求，喜欢了看上眼了就在一起呗，至于嫁进来，嫁出去，没有那么多严格的秩序，有种全凭心意无所顾忌的洒脱。
乔家有三个女儿，原本要么就是留着大女儿，亦或是留着小女儿娶丈夫的。
只是乔大妹自己跑出去闯荡了，乔小妹是一心想着嫁出去，毕竟张的好看的不一定愿意来她家。
大人们也商量过，二妹性子稳但是太文静了，很容易被欺负，索性就留着二妹在家里面招婿。
大人们说事也不怎么会避着孩子，即便是孩子睡着了，也会在第二天的打趣中知道大部分内容。
乔小妹当知道自己可以嫁人的时候，大半夜都没有睡着，想着想着脑袋里面就把周围相识的一个一个想了一遍，日后二人有了小娃娃，还要牵着手去玩呢！
嘿嘿…
乔小妹随着看热闹的孩子跑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着一大圈人了。
李可心有灵犀一般，回头就看到了乔小妹，对着她疯狂招手，“这，快来，我找了个好位置。”
乔小妹费力挤进去，只见孬蛋脸上都是土，而外乡人压在他的肚子上，边哭边打，打人的反倒是快没有力气了，手臂软塌塌的，像是面条一般，“他打人还哭呀？”
李可想到这就觉得害怕，打了个冷颤，“刚才孬蛋咬他了，感觉小指头都快掉了。”虽然没有见血，但经常看小伙伴打架的李可眼神很好，那个外乡孩子手指都晃了。
“啊？”
李可心有余悸，她拍拍胸口，“你不知道孬蛋看着傻傻的，只会蹲在家里面的院子上笑，但是打人好狠呀，一拳又一拳了，照着眼睛打，好像不会停下来一样，刚才我都觉得他要被打死了，要不是他们一群人把孬蛋拉开，怕被揍死了。”
“啊？”乔小妹也接力般打颤，因为害怕脸皮都发麻，她悄悄往李可后面躲了一下，她才发现孬蛋躺在地上，就算被打，但是手还掐着那人的腰，那个用力程度配上面无表情的脸，还是很可怕的。
“孬蛋，上呀，上呀！”杨致一行人气吼吼的喊着，而地上的孬蛋皱了下眉头后好似要真的要打死对方一般。
乔小妹觉得不太对劲儿。
见到外乡人的头头，正要喊，害怕孬蛋听到她声音扑过来把她咬死，索性慢慢的移过去。
“唉，你不去帮他，他哭着快晕过去了。”感谢自己前些日子为了打赌学的话，他听到后点了点头，上前一巴掌提着那人的领子，或许因为害怕，或许太疼了，他软塌塌的被提起来。
那一堆外乡人正要走，杨致举着手就喊道“走啥呀，不是欺负孬蛋脑子不行嘛，有本事站着打出胜负呗。”
新安排过来的这一批外乡人，没田没地，住的是县令安排的一排草屋，离市场远远的。
干活又狠，甚至可以不要工钱一般，大人们说了好几次，其实大家心里面都太乐意，日子好好的，这些人一来，就把水搅混了。
主要过于报团，孩子们也又凶又蛮，好似要靠着打赢占领位置一般。
孩子们也不喜欢，当然不喜欢了，平日大家只要忙完家里面的活就可以一起玩，现在是不是被挑衅，谁乐意嘛。
乔小妹自然也被对面的姑娘挤兑过，但现在好像不是吵架的时候，因为孬蛋站起来，弓背捏紧拳头，眼睛发直，像是会冲上去把脖子要断一般！
乔小妹觉得要是继续闹下去，兴许真的会打死人。
那太可怕了。
她忙着跑到杨致那边，用力捂住他的嘴巴，“呜呜呜……叛徒……”
“傻子，你不看孬蛋啥样，他一下子杀了人，就要来杀你，然后杀我，yue，我们都完了。”乔小妹翘出舌头，好像自己真的被掐着脖子一样。
杨致兴奋下也反应过来，看着孬蛋样子不对，死死盯着对面外乡人，而那一堆人反而不走，像是占据土地一般，视死如归的。
氛围诡异得很。
“咋办？”
你问我？乔小妹无奈挤出一个很苦的笑来，“要不，让开一点，孬蛋一定被吓到了。”
乔小妹平时虽然欠一点点，但还是个小乖乖，现在手心又出汗又发抖的，捏着杨致的胳膊，他可能感受到了，也有点害怕了。
孬蛋是他家最小一波唯一活下来的孩子了，要是出了事，他爸一定揍他，对，他爸是捕快。
“要不，去找我爸？”
二人对视着，都在压迫让对方去，这个时候去找大人，一定会被骂的。
二人还在眼神较劲，孬蛋忽然大喊声，朝着那堆人就冲过去，“啊…”
他力气很大，又不怎么控制，此时吓到了，头顶着对方的肚子，直往墙上撞。
完了，完了……
乔小妹心想，好似要把人撞死了，她吓到了，手不知不觉放下来，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杨致咽下一口空气，一群外乡人已经冲上去，或是抱着腿，或是钳制胳膊，还有孩子跳上去揪孬蛋的头发，像是一堆虫子要把孬蛋吃了一样。
凶狠带着杀气，场面已经完全不受控刚才还围着一大圈的孩子，哭着跑走了不少，此时稀拉拉的两三人站一堆。
微风吹过，乔小妹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孬蛋眼睛冲红，嘴角已经出了不少泡沫了，不行，孬蛋一定会被打死的。
她推了一把杨致，“你快去找大人，快去。”
“找…找谁呀！”
“随便谁。”
乔小妹跑过去，目测着能够逃跑的距离，对着那堆人大喊道：“松手，松手，快点松手。”
几人都已经是激恼状态，她的喊声自然没有用，乔小妹不敢上前，上前也没有用。
因为害怕，急的跺脚转圈圈，眼睛都是泪水，“放开他的脖子，先放开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