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灰亮，大地深远，一群孩子在小路上，河岸旁奔跑跳跃，大人们也终于忙完一整天的活计，围坐在一起纳凉吹风。

跑累的孩子乳燕一般跑到妈妈怀中，乔小妹揉着眼睛，困的直打哈欠，掰开乔母的胳膊，找了个位置，就乖乖的躺在怀中，闻着心安的香味，砸吧砸吧嘴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杨月缇揉了一般她因奔跑出汗而黏在一起的碎发，全部抹到后面，露出她圆满的额头。

乔小妹向她怀中拱了拱，见这小皮猴闹了一整天现在反倒睡得这么香，她气得捏了捏她的鼻子，胳膊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摇着肩膀，乔小妹咽了一大口口水后睡得更熟了，热乎乎的呼吸打在她胸口，一整天的烦累都消失了不少。

日子好像就是要这样过的，有汗水却算不上劳累，亲自动手可以养活自己养活孩子，有时间一群人聚在一起，天地般的聊着。

风吹过柳条，又吹过众人的欢笑，飘着去到下一个村子。

“回咯，回咯，睡觉咯！”月亮高高挂天空，印射着一圈银白的天空，杨月缇背着孩子，乔爸走过来，将乔小妹抱过去，将脑袋卡在肩膀上，牵着她的手慢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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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妹发现自己家周围的孩子大部分比较大，也不怎么和自己玩。

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一个绝交，一个是仇人，于是她便跨过大半个镇子，经过介子溪的推荐搭线，和镇东的孩子们玩上了。

毕竟是外来者，要加入对方那就得一起玩游戏。

不知为何，大家对乔小妹的参与并没有展现出小团体的排斥，反倒是很愿意拉着她到处去玩。

譬如一定要去找一个姐姐，一进了她家去，不管她干什么，先扯着嗓门大声吵一架。

那个姐姐并不能出门，总是趴在门框上，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等到孩子们呼啦啦的玩耍时，从她的面前跑过去。

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带着笑意和好奇。

乔小妹还想敲门进去邀那个姐姐一起出来玩呢，只是还未走两步，就被人拉着跑远了。

“去哪呀？”

“去买糖吃！”

“糖铺子在后面。”

“等一会儿回来。”

她以为是多有趣的事呢，美滋滋的随着跑，而他们要玩偷鸡蛋。

对孩子而言偷鸡蛋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伴随着惊险与刺激，乔小妹却没有多少性趣，不上学堂的时候，孩子们总是会和家里面斗智斗勇，偷鸡蛋去换糖吃。

对于小孩子来说，仿佛多少糖都不够吃，乔小妹不缺糖吃。

外婆对她很是喜爱，每次她和二姐一起过来，便会偷偷给她们两个塞糖吃，二姐比较文雅，总是坐在一边把糖放到嘴巴里面咯吱咯吱就咬碎了。

而乔小妹缺喜欢学着村里面的孩子，把糖捏在手心开始吮糖，还要趿着鞋子啪嗒啪嗒的，把手吃得脏兮兮的之后，被乔母拉着揍一顿才改了见谁都学的毛病。

二是她学了礼，知道窃这种行为不好，总之调皮可以，若是偷窃，会有一点点别扭感，于是乎，她左胳膊搭右胳膊，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应承。

那几人看了她许久又转过去盯着李忘言看。

这些日子的李忘言，发现跑出门去好多趣味，虽然跑起来都是汗，也总是会脏了衣裳，但能与同龄的孩子一起玩，显然更开心。

每日最开心的就是坐在小板凳上，翘着脚等乔小妹来喊他一起出门，比上学还积极。

李母柯娇丽是个柔和的女人，见孩子这样，没有劝阻，而是给他找了个姐姐以前的小包，在包里面放着水和两文钱。

乔小妹老远喊着从他家跑过去的时候，柯娇丽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去追她。

看着就是个胆小寡言的，一定不会做决定，他们也不等他了，交代一声，“你在这站着，我们去偷！”

镇子里也有养鸡的人家，大部分都是关在院子里鸡笼子养的，要偷鸡蛋必须得爬进院子去，那人往手心各自吐了一口唾沫后，助力一跑就跳上了土墙。

墙灰飞扬，在阳光下有着实质的颗粒感，乔小妹捂着嘴往后退了几步，而李忘言还盯着脚下蹭到黄土的鞋子看，没注意，那灰往他身上飞了好些。

乔小妹有点嫌弃，他怎么还是呆蠢呆蠢的，只是当他茫然无措的回头求助的看过来时，乔小妹只能认命的走上前，拉着他后退，给他拍拍肩膀和脑袋的灰。

轻轻掸过头发，他觉得有些痒，想抬头去看她的手，乔小妹垫着脚尖本来就站不稳，这一抬头，都碰不到头顶了。

“哼！”她收回胳膊，瞪了他一眼，于是乎，他便低头学着她的样子，轻轻的拍着自己，还时不时偷看乔小妹一眼。

这样干等着实在无聊，她左看右看，好似一点声音都没有，到底成功了没，她是个急性子，等了一小会便等不了，抬脚正要走过去时好似听到了一帧呼声，向左转过一个土墙，便是一个不算高的瓦房，房子很奇怪，那柜台不在屋中，反倒是沿着墙将屋子堵住。

一眼看去，只有糖铺子的老板的胖孩子，坐在柜台里。

四五个孩子坐着去看他，有的趴在柜台上，有几个则是远远的在柜台对面的墙边抬起腿翻压着墙站着，姿势格外不羁！

这是个饴糖铺子，很小，做的只是周围孩子的生意，每日熬好一大盆糖放在柜台上，给胖儿子找点事做。

小孩总是喜欢围着逗他，这不，开口的孩子学着喝酒的大人们支着胳膊斜倚在红木柜台上，抬起下巴道：“泥鳅，给我拿个东西。”

被唤泥鳅的人迟缓的眨了眨他绿豆一般可爱的眼睛，分明闭合张开不过呼吸间就可以做数十次的动作，他那仿佛是思考了宇宙起源般庄重和缓慢。

直到命令的孩子挥了挥拳头，他才又犹豫的把手伸进衣袖之中，想了想，扭动了一会儿后，又慢慢的拿出来伸进了旁边桌子上的花瓶中，仔细摸索了一阵，最后把里面的小石头每一个都摸了一遍后，半天才掏出一串钥匙来，然后细心地找到了其中一把最小的，看了看，又眯着眼睛翻过一个面看了又看，凝视了好大一会儿才确定是这一把，迟钝又满意的点了三下头后又以一种慢得离谱令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将钥匙插进肚子前面的锁孔……

好慢呀，乔小妹性子急，看着他做什么事都要思索许久，好不容易等到他下一步后又要停下来思索许久。

偏偏他时常保持着和乐的微笑，家中是做生意，吃得好，又不喜欢出门跑跳，白玉般大肚子瓶一般一坐就是一日。

每当笑起来时，乔小妹那想要骂出口的话又成叹息了。

他蒲扇一般的大手，捏着这么小的钥匙和锁孔……他左转右转的时候，一群孩子趴在柜台上，眼睛里面认真的仿佛不是在开锁，而是在决定天大的大事。

咔嗒—总算打开的瞬间，他为此都笑开了，孩子们则是喔喔喔的叫着跑开了，他便开始微笑着抬起头，仰着下巴，伸手进去摸索。

抽屉上放着的是甜甜的方糖，将桌面上细碎的糖拢在一起，就这样拿着两只手指撮着，待孩子们不注意的时候，立马放到自己的嘴巴里面，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直达脑袋，幸福得眯着眼睛。

见他吃那么开心，乔小妹觉得自己也想吃，刚才应该一起去的，不知道他们买了糖会不会分给她一点。

“跑…快跑…”伴随着几声鸡叫，她眼前像是汛风狂卷，她下意识站起来就要追着人跑，跑了几步，才想起李忘言，转回去要去拉他，却撞进他怀中，整个人坐在地上，疼得她直揉脑袋，正要骂他这次怎么记得跑了，抬头却见他眼眶也红了，显然是撞疼了乔小妹想到老妈总骂自己铁头，站起来时便想要给他揉揉胸口，被他拉过手，退到路边。

一位妇人骂骂咧咧的冲出来，手中还捏着好些石头，见已经追不上人，便泄恨一般将石头砸得飞出起。

耷拉眼皮覆盖了部分眼睛，扫视过来时乔小妹害怕的咽下一大口口水，这威力好强，感觉能把自己撕成两半，她缩着肩膀向后躲了两步，明明也没做什么，但在这样的大人面前莫名有点紧张。

李忘言拉着她的手心，捏了捏，好似告诉她不用怕，乔小妹抬头时，他站得笔直，像多次夫子喊他起来回答问题一般。

这般抬着脑袋，清澈的眼睛，脸上就已经写着好孩子三个字般，那妇人恶狠的紧抿嘴，脸上的肉堆叠而又紧绷着，一脸凶蛮之相。

见吓不到他倒败下阵来，骂骂咧咧的挪着身子准备回去，才走两步，便对着还在嗦着手指的糖铺儿子骂道：“死胖子，还吃呢，马上过年了，小心点别被抓去市场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最厉害最强最讲义气，但刚才李忘言都没有扔下自己跑。

真不错，不愧是自己的朋友，她心中生出一大股子傲来。

以后还要和他一起玩。

那泥鳅来了兴致般，随意的去捉一个孩子，而孩子们正因刚才那妇人气势汹汹而惊愣，忽然胳膊被宽厚的大手抓住，被吓到一般大喊起来。

而这几声大喊犹如连锁反应把原本看着他吃糖津津有味的孩子这个时候总会害怕的紧张的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