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渠愣了好久没说话,陶峦不催她,默默坐在旁边等。
“她过得不好,我后来才知道,或许怨我们的,怨我们没保护她。”
“也她很早就讨厌我,只是我没发觉到,这才让整个家突然碎掉,是我们做大人的对不起你们小孩。”
“但祝聿也不是好人,”话锋一转,她面对面凝视陶峦,眉眼间凝聚起凶狠的怒意,“他会和他妈妈一样,疯到让人无法理解。”
陶峦蹙眉,搞不清楚章女士如此决绝的判断从何而来。
“峦崽,他接近你只是为了报复,他脑子里很多想法会伤害到你。”章清渠不停抚摸着女儿的脸,回想程以迎和她说过的话,以及祝聿的信。
那些字眼所描述的幻想过于荒唐,甚至是不堪入目,更让人无法接受是一个十几岁孩子写出来的。
她看不到少年少女的懵懂心动,只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源自于欲望的强烈渴望和占有。
章清渠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健康正常的爱,于是她得出结论。
“祝聿是个精神病,随时会发疯伤人。峦崽,乖,你离他远一些。”
听到这句话,蜷在妈妈怀里的陶峦却僵直身体,茶几上她的包里还放着新配的药——阿戈美拉汀。
“妈妈......精神病,”她攥紧自己衣角,身子微微颤栗着,“很恐怖吗?”
“那当然!没有理性控制的人就是畜生,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章清渠早年见过精神病患者杀妻的事情,从此这个群体在她心里留下莫大的阴影。
“所以你不能和祝聿在一起,”她又补了一句,“不只是祝茉雨的原因。”
一道石头重重砸向心脏,陶峦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她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周围空空如也。
“可是妈妈,我才是精神病。”
她机械般挽起袖子,裸露出右上臂的未愈合的凸起伤疤,密密麻麻杂乱堆叠,看得人骇目惊心。
章清渠一动不动,足足呆怔两分钟,失神地望着女儿的手臂。
每年夏天,她都会带陶峦去海边玩,为女儿涂防晒霜时,那洁白如藕的上臂一直让她引以为傲。
她那时候和陶勉炫耀说她把女儿养得好,养得白净又漂亮。
“......不正常的是我。”
陶峦放下袖子,仔细整理袖口,遮住腕间的金手镯。
祝聿给她的爱,很尊重,不畸形。
“不,这全都怪祝聿,是他带坏你。我把女儿养得很好,她不可能是个精神病,这是上天的报应,是对我的报应。”章清渠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强撑着不落泪。
陶峦没说话,盯着章清渠坚定不移的脸,忽而笑了,抓包离开。
剩章女士一个人低头喃喃,“不可能,我的女儿不可能是精神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搞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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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峦在楼下超市逛了二十分钟,买了一袋子零食水果,那房子好空,烟火气太淡。
「zy:在哪,我来接。」
陶峦坐在计程车上,低头思考了一会,「马上到家。」
经过这次见面,章女士至少不会逼得那么紧,她到时候再让章女士看看祝聿对她是真好,再哭几声说很喜欢人家,到时候大功告成,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她拎着购物袋子下车,转头就看到祝聿在家门口等她,嘴里咬着烟,白雾弥漫升起又散开,冷硬一张脸愈发清晰,眼里幽邃的光让人不禁一颤。
他按灭烟蒂,丢进垃圾桶,迎面朝陶峦走去,接过袋子,又和她中间隔了段距离。
陶峦以为他气自己太晚回来,忍住呛鼻难闻的烟臭,往他方向凑过去。
“抱歉,本来只想抽一根,没看到你回来就多抽了几根。”
祝聿忍住想抱的冲动,淡淡解释,不着痕迹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先开始就不该抽啊。”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陶峦不满撇嘴,搞什么嘛,平常这个时候早就来搂腰了。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他不紧不慢嗯了声,开门让她公主先进。
陶峦丝毫不客气,脚一蹬脱完鞋就往客厅跑,茶几上摆满她喜欢吃的零食和水果。
她倒是没注意到这些,趴在沙发上一闭眼什么也不顾了。
在女人不穿鞋跑的瞬间,后面跟着的某人脸突地沉下来,说了千遍万遍也记不住。
他弯腰拿起拖鞋,侧目望到她满脸疲倦的样子,吞下责骂的话。
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把自己累成这样。
祝聿站在茶几旁边,从袋子里拿出三盒削好皮的芒果块,几袋爆汁软糖,还有两盒土鸡蛋......
“全是我买的,你一个都不准吃。”
记着他刚才故意拉开距离的仇,陶峦随手丢一个枕头砸去。
没道理她努力为两人的未来铺路,这人还故意给她脸色看。
他祝聿算个屁!
祝聿敛下眼睫,沉默走过去,半蹲替她取下口罩和围巾,女人脸果然被憋得通红,伤口看起来更加显眼。
“以后要穿鞋,脚受凉气容易感冒,感冒就要......”他顿住几秒,低声吐出,“吃药。”
陶峦好笑地睁开眼,准备讽刺他几句,看到的是他幽深眸光,藏着几分她不懂的隐忍。
吃药两个字他说得很不轻松。
她忽而想起枕边的黑药盒,又想起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笑过,祝聿这个人可不会在意章女士的话......
难怪看起来总克制着股气,要她去医院做检查。
肯定看到她枕边的药,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又不敢问。
她坐直身子,主动出击:“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祝聿果真沉吟不语,倦怠的眼透着雾气似的凉,平和神情下暗含漩涡,要把她彻底卷进去。
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陶峦耸眉垂目,睥睨眼前甘于下位的男人,灰眸中流动着无可名状的压迫。
总得一个人认输。
他干脆盘腿坐在冰冷地板,一只手扣住她后颈往自己处压,贴近爱人的耳垂吐气。
“昨晚进你房间,看到有......”
“是安眠药。”她受不了这阵难捱的痒,偏头去躲。
祝聿哪肯轻而易举放过,另外一只手圈住细嫩的双腿,加深按压动作,开始亲她眼角。
又来!
陶峦双眼紧闭,颤抖不停,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下一瞬整个人掉入温暖怀中。
“吃多久了?”
压抑的喘息扑入鼻尖,他吻在眉心处,支起那条枕着她脑袋的长腿。
“偶尔睡不着吃。”
她挽紧脖子,被迫仰头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吻。
“药叫什么?”
吻渡到唇角,陶峦松手,拼命转头躲避,“不吃这个药了,不吃了。”
她这一动作,让人十分容易碰到左脸伤口。
瞧出她的小心思,祝聿皱着眉笑出几声,反正要到答案,也不继续逗她。
从茶几下层拿出药膏盒,他仔细给人擦药,“你要是不舒服,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看,别瞒着我。”
她略微抬头,乖乖让人涂药,两只眸定定凝视祝聿,“我要是真有病怎么办?”
“陪你治喽。”
“治不好呢?”
祝聿眼皮一跳,心突突地不安跳动,“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满不在乎地摆手,“你这个人太没情趣,随便说说都要紧张。”
“那你想要我什么反应?”涂完药,他扣紧药盒,放回原位。
“你应该说‘我要穷尽一生陪你找最好的医生治病’或者‘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生病’之类的。”
她故意蹙眉,压低声线,说完又觉得好笑,眼睛亮晶晶渗着几点星光。
可爱得要命,祝聿揉了把她右脸,问,“从哪里学来这些?”
“你呀,”她微抬眼皮,没好气睨了他一眼,按照记忆中他不容置喙的样子,“再加一条,不准受伤。”
“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她摊手无奈。
祝聿摸摸鼻子,这话好像自己真说过。
“这小脑袋瓜记这么多不累吗?”他摸摸陶峦脑袋,手上覆上一层香气。
“我只记值得记住的。”
她不服,从他身上扒拉着要下来,一屁股坐在他双腿环住的圈里,客厅地板铺满柔软毛毯,不会扎得肉疼。
“那我好的坏的你都记,”头顶传来轻笑,他伟岸身影投下,笼罩住陶峦上半身,“这么喜欢我,嗯?”
她翻个白眼,一只腿挂他膝盖上随意晃着,语气无比郑重:“以后有问题直接问,我不是哑巴,也没理由要瞒你。”
一个吻降临到唇齿间。
祝聿摁着她后脑勺,一瞬不瞬盯着她璀璨眸光,曙光流转在那眼眸尽头。
又是一场接近窒息的接吻。
不同的是,陶峦感觉到他在教自己如何换气,有意识地放慢节奏,引导她试着安心下来,缓慢呼吸。
唇肉温热又柔软,很舒服,像软糖外面那层薄皮,情不自禁想咬一口。
她确实也这样干了。
“对......对不起。”陶峦懵在原地。
尖利牙齿咬出印记,唇瓣传来刺痛感。
这行为猝不及防,祝聿眯眸凝着她几秒,忽而一笑,俯身堵住她的唇舌,不安分的手扣住脚踝,指尖顽劣地摩挲,很轻,好痒。
“咬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