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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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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斯从未见过这番异象,只是往那漂浮着的淡紫长袍看上一眼,某种不知名的压迫感就死死卡在心头,躲不掉,散不去。

似有双不可见的双眼锁住他,佐斯擦去冷汗,生物的本能在不断劝他逃离,可身体却仿佛麻痹,寸步难移。

那东西近了,飘动空荡荡的内里,贴地飞来。朦朦雾气从中溢出,盖住周围,带来湿润与微凉。

佐斯锁紧牙,汗水愈落愈急。

到底为什么呢?明明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为何让他汗流浃背?不,放下思考,现在不是停步的时候!动起来!动起来啊!

淡淡花香已至鼻前,长袍上的飞蛾花纹清晰可见。

佐斯僵硬的手指微微颤抖,逐渐活络,终于恢复灵动。在那东西即将贴面之际,他挥舞金杯,血浪拍打,将其逼退。

他松口气,想召回血泥。却发现,那些血泥不听使唤,依旧疯狂的向长袍奔去。数十道血色人形伸出手,争抢着想去触碰,互相按住同伴的脑袋,如群溺水者垂死的纠缠。

长袍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他们。

霎时间,天地巨变,昏暗地底转为碧海青天。白云缥缈,水光波粼,无数花瓣似春雨落下,点在水面。

四面八方传来歌声,如万人合唱。血泥顿住,任由长袍轻拥入怀。“血人”们发出呜呜声,哭诉似的地跪倒在长袍下,如夏雪般融化。

“这是什么!”,佐斯倒退几步,被什么东西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稳住心神,朝脚下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这才理解这异变的本质。

应该某种超大范围的幻术,面前看上去空空如也,伸手却能摸到石头,说明他依旧身处地下。

可情况并没有因此好转,这种幻术,只有最顶尖的术师才能办到!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与长袍抗衡。

佐斯瞪大眼,手杖重重敲地,然而,意料中的空间转移却没有发动。

连空间都被封锁了?该死,这手杖可是他全身上下最贵的道具,居然会失效!

眼看那长袍又慢悠悠飘来,佐斯焦头烂额,接连催动身上其余的魔法道具,可都没有用!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为这套装备花了那么多钱……佐斯握紧圈,眼睛瞄向金杯。

目前能用的只有它了,那长袍似乎能净化血泥,得在血泥耗光之前逃到地表。

他深呼吸,魔力集中在金杯上。

上千只血手从那小小杯口挤出,这是他与金杯目前的极限。魔力透支的厉害,估计得让他在病床上躺几个月,不过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长袍被血手追逐,飞向天际。尔后,佐斯看见了彩虹。

虹光自长袍散开。红的、紫的,深的、淡的……似乎世界中所有的颜色都在那光里。巨大的魔力波动四散,将血手与佐斯一同吹飞。

那一刹那,佐斯以为自己会死。可那看似壮丽无比的虹光明明蕴含难以目测的魔力,却仅仅只是将他吹飞。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覆盖范围太广,导致魔力分散吗?

仔细想来,这幻境也很奇怪。幻术是种讲究“节能”的魔法。大范围幻术极其消耗魔力,通常用于迷惑和伪装。为减少魔力消耗,幻术本身会尽量简朴。唯一用的上额外元素的,是用于精神攻击的幻术。

可他所处的幻境是个异类,无论是这周围漂亮的环境,还是四面八方圣洁的歌声,都毫无意义,既不算伪装,也不能精神污染,好像仅仅是为了漂亮与烘托气氛。

刚刚虹光也是,巨大的能量一部分用于制造颜色,另一部分则用于大范围辐射。留下用于杀伤的效果少之又少。

为何这么矛盾,这么……华而不实?

佐斯往嘴里狂塞魔力药,却还是无法站立,刚刚的舍命一击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与魔力,只能望着长袍缓缓飘来。

“你能说话吗?”佐斯问。

长袍飘动的速度不变。

看来听不懂人话。要么没有智慧,要么没有理性。但无论是那种,都与明显掺杂刻意的幻境自相矛盾,还是说,“虚假的华丽”,就是那东西本能的一部分?

身体已经没有力气,佐斯只能眼睁睁看着长袍盖住自己的身躯,雾气将他吞噬。意识沉沦之际,仿佛听见心跳,似来自远处,又好像近在咫尺。

朦胧间,他回到小时候。回到他家人还在,麦乐迪家如日中天的日子。回到那座早已迷失在时间与火光的房前。

“喂,佐斯!”哥哥站在他跟前,“我们看妹妹吧,她今天生日哪!”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

听说死前,人会回忆自己的一生,这就是么?迷蒙中,佐斯思考着,又猛的清醒。

不对!什么回忆,他还在幻术里!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为什么要让他再度经历这段过去?

佐斯想呐喊,想尖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跟着哥哥往婴儿房走去,他的意识被封锁在幼年的躯壳中,无法闭眼,无法逃离。

趁保姆出去通讯的功夫,小佐斯踮着脚,小心翼翼往小床中看去。妹妹躺在枕头上,嘴角流着口水,肥嘟嘟的脸上带着红润,偶尔摇晃脑袋,或莫名奇妙微笑起来。

“你觉得他像我吗?”小佐斯问。

“说什么胡话,像也是像爸妈。”

“我听说女孩会像上个出生的男孩。”

“你肯定被骗了。”

门外,保姆正要进来,二人赶忙缩回头。

保姆不许他们乱逗妹妹,因为他俩总会把妹妹惹哭。如果他们不听话,保姆就要上报给他们父母。

俩小孩溜出房间,为礼物发了愁,他们当哥哥的,自然要给第一次过生日的妹妹一个惊喜。

思来想去,最后准备去摘花。佐斯已经不记得为什么要摘花当礼物,或许在小男孩的朴素观念里,女孩通常是和鲜花相配的。

卡亚多斯常年被乌云覆盖,钢铁与水泥是城市的主流。鲜花只开在城外的山坡上,小佐斯约哥哥一起去城外,哥哥却笑笑,告诉他有个更漂亮的花,就在来投靠的流浪汉身上。

过去,麦乐迪家是库卡撒著名的商业世家,做些慈善是常有的。家宅周边设有专门供无家可归者休憩的救助所,佐斯兄弟二人经常被爸妈分派去帮忙。

哥哥带着小佐斯,跑到救助站,指着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那人低着头,靠在墙边,鼾声震天,似乎是煤灰的污秽遮盖全身,也遮住那张满是胡茬的脸。

这样黑不溜秋的家伙,左手却捏一朵鲜花。那花似乎刚刚摘下,白得清爽,白得无瑕。流浪汉堆积的救助站里,那朵花似乎凝结世间所有洁净,如无光之夜的白星。

是啊,就是那朵花,那朵花是悲剧的源泉,也让他意识到世界真正的一面!佐斯想嘶吼,想挣扎,想阻止哥哥靠近那朵被诅咒的花!可都无济于事,在这已发生的过往,他只能旁观。

“你要偷他的花吗?”小佐斯眨眨眼,“偷东西不好,我要告诉爸爸。”

“怎么能算偷呢!”哥哥反驳,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糖,“这是我上个月买的限量水果糖,一直舍不得吃!我用这个跟他换!”

小佐斯闭上嘴,直觉感到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放任哥哥跑向流浪汉。

哥哥对那人大叫,但他怎么也不醒。于是,哥哥只好从指缝间抽出那朵花,把那颗硬糖放在他旁侧。

眼看哥哥跑回来,举起那朵花朝他炫耀,乐颠颠的往婴儿房跑去。

小佐斯发了愁,他的礼物还没着落呢!只好溜出家门,徒步到野外山坡上采花。

他摘的都是些不知名野花,但对孩子来说,已经漂亮到不行。小佐斯想着,哥哥的花很漂亮,可只有一朵。自己这么大一捧,一定更讨喜欢。

小佐斯蹦跳着走在回家路上,发现有不少人站在大街中央张望。人墙把街道堵得密不透风,他顺着众人目光往天边看去,滚滚浓烟被橙黄映照,一路向上攀去,显出赤红来。宛若灰色幕布泼上血浆。

一种恐惧出现在小佐斯心底。他踮脚,奋力从人墙缝隙中挤过。

院落的灌木被烧至焦黑,倒塌的狗屋下传来犬类的哀嚎。喷泉蒸发,水汽萦绕。宅邸垮塌,窗户那端,看不清楚的人影徒劳拍打玻璃,有的片刻后就失去声息,有的打破窗户,坠出燃烧人形。

小佐斯冲进燃烧的庭院,却在火舌的啪嚓声中退缩。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火幕中出现人影,他慢慢走出,沸腾烈火纷纷为他让道。

是那个流浪汉,被哥哥“交换”走花的流浪汉。他用手掌与背脊挡住热浪,左手捏着那朵白洁的花。

小佐斯没有抬头看他,那人就那么从他身边略过。

佐斯的意识奋力挣扎,控制幼小的躯体,想看清那仇人的面庞,却还是徒劳无功。

幼年的自己为何如此没出息?至少看清仇人的模样!佐斯的意识在幼年躯壳中咬牙切齿,若意识能照镜子,他肯定会惊讶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神貌。

消防队与治安官姗姗来迟,他们灭了火,却抬不出一具尸体。因那火焰是魔法产物,对生物效果极佳。

政府为历史悠久的麦乐迪家族免费操办了葬礼,以此纪念他们家数代以来对商业与慈善事业的贡献,尔后再无表态。

治安官没有追查,报社没有报道,就连以往麦乐迪家族赞助的事业,也悄悄撤下与麦乐迪家有关的一切。

他找到父亲在治安局的熟人,问他为什么没有人为他们一家主持公道。那位熟人连抽了三根烟,告诉他:“我们不敢。”

不敢,荒诞又合理的回答。

那位熟人解释,根据现场分析的结果来看,凶手的能力超乎所有人想象。如果要将他绳之以法,要么国家派出同等战力,要么以三座大型城市的驻军为代价。

也是从那时起,佐斯才明白。这个世界的公理,法律,道义,在个人的绝对力量前毫无意义。父亲花大价钱设下的法术防御,雇佣的无数护卫,在真正的伟力前不值一提。

后来,孩童慢慢长大,从银行账户里取走祖辈留下的遗产,慢慢构筑起属于自己的产业。虽不及当年,但也在卡亚多斯打响自己的名号。

然而,钱越挣越多,心里却依旧不安。钱,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他依旧是个羸弱的商人,就算买来最好的武器,也没有能使用的资质。就算有最全面的理论知识,也没天赋去运用。

每当他躺下,儿时的火光便将他吞尽,家人们的哀嚎在火光中显现,化作无数张责备的脸!

“你为何不冲进火里,随他们而去?”佐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呢喃。

佐斯发现自己又有了形体,火灼般的疼痛在心脏中蔓延,剧烈的心跳声于四面八方靠拢。他仰天大吼:“他们没救了!可我还能活着,难道我该去白白送死吗?”

“那你为何不悲伤?为何不愤怒?”

“鬼话连篇!”

“那告诉我。”那声音略做停顿,诘问,“你的亲人是何种模样?”

亲人?他当然记得!他的哥哥,妹妹,父母,还有他养的小狗全都……咦?

佐斯恍惚了,他的亲人到底长什么样?

蓦然间,他反应过来,之前的回忆中,所有人都没有五官!

“再告诉我,你为何不去回想仇人的面庞?”

佐斯抱住脑袋,颓然跪下。他是见过他的啊!哥哥“交换”花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那张脸偶尔还在梦中闪现,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人的模样?为什么不去回想?因为……因为他害怕呀。

是这样么?他对力量的渴望不来自仇恨。而是懦弱,又不愿承认罢了。

把报仇与亲情当做自我安慰,好似这样就有了为恶的理由。每日穿着正式礼装,美其名曰体现富贵风貌,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胆怯与自卑!

那他为何还要去追求金杯呢?明明连亲人的面目都记不清,难道还要继续拿复仇自欺欺人,把胆怯说得冠冕堂皇?

“你为何记得仇人,却不记得亲人呢?你真的在意家人吗?”

“当然!我为此而活!”

“撒谎。”

“是你胡说八道!”

那声音沉寂下来,佐斯跪在地上喘气,耳边的心跳声愈演愈烈,火焰在周围燃烧。

远处闪烁出微弱的光芒,佐斯抬眼,看见火光中,他的家人都在那里,正对他微笑。

是啊。他的家人就在那里,他没有忘记,也没有撒谎。他真的是为亲人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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