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小易路途奔波那么久，肯定饿了，”姚柔换了双筷子，给江易夹着菜。
“妈，我，”
“你别站着了，坐下边吃边说。”
洛予生腿弯曲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坐，整个人跟升降机一样起起伏伏。
“洛予生。”
姚柔声音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饭桌上的三个人都冒了点冷汗。
被冷眼瞥着，洛予生站直身子。
“你要是不想吃饭就给我滚出去。”
“吃，我吃，”洛予生迅速坐下，往嘴里塞了几口菜，试探性着问，“妈，我喜欢男的你不反对？”
“反对有用吗，”姚柔吹着热汤，抬眼看向面前眉眼间充满青涩的少年，语重心长道。
“我自己也是搞教育的，知道现在大社会趋势变化，喜欢谁都好，但予生你要记住，当你对一个人说出喜欢这句话时，你身上就要肩负两个人的未来，妈妈希望你不要儿戏，但满腔热血的感情带来的后果，无论是好是坏，你都要自己承担。”
饭桌氛围严肃起来，洛权枢开口调和，“先吃饭吧，江易多吃点，这次来一定要予生带你到处转转。”
“哎，好好。”
江易忙把碗递过去，接过夹来的菜就开始猛吃，生怕殃及池鱼。
洛予生心不在焉地嚼着米饭，姚柔的话一遍遍在脑中重映，他确实是把一切想的都太简单了。
一腔孤勇的出柜，之后呢，万一对程嘉南的喜欢只是一厢情愿怎么办，那后面还会再喜欢上别的男生吗。
啊啊啊啊啊好烦。
洛予生沉浸在自己的思想斗争中，殊不知旁人看来，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自言自语，随后再重重叹气。
仿佛遇上了什么大难，头上飘着布满雷雨的乌云。
“啊，累死我了，”江易躺在床上，四肢摊平，活像个无骨动物，一副生无可恋，“这一顿饭吃得真是心惊胆战，我的胃都缩了圈。”
洛予生坐在沙发上看天花板，毫不留情拆穿，“那你还吃了三大碗米饭。”
江易从床上坐起，语气幽怨，“这不是做的菜很香吗，不是我说，你出柜也不给个信号，我都怕阿姨怀疑到我头上。”
“放心，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是突然想说的，”洛予生嗓音疲惫。
江易松了口气。
“不过，也多亏了你点醒我，我才知道自己竟然喜欢他。”
“我不是我没有跟我没关系，”江易一连三否，把床单扯平，走之前还在给洛予生洗脑。
“你记得我跟你出柜这件事没任何关系，不过，你要真喜欢他，还是确认下人家的性取向吧，省得白费心思。”
江易提的建议，正是当下最折磨洛予生的问题。
该怎么能知道程嘉南的性取向，且不让对方被自己带偏。
这晚，洛予生没怎么睡好，他熬夜通宵恶补了一堆资料，知道了两个男生该怎么做，需要准备哪些工具。
误触的小视频把他看得面红耳赤，甚至于还有些不适应，但一想到这些事他和程嘉南要做，也就没什么了。
所以，当他顶着鸡窝头踏出屋子看到程嘉南坐在客厅时，一时间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上前几步，“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要给我补习？”说着，程嘉南还把腿上的书包掂两下。
“哦，对对，你等下，我收拾好咱们就开始，”洛予生现在完全就是熬夜后的神清气爽，除了眼睛有点酸。
他转身还没走几步，就又想起来什么，“谁给你开的门。”
“江易，我来的时候叔叔阿姨已经不在了。”
沙发那么大，程嘉南却抱着书包缩在一角，细软温声地说着话，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嘴角噙着笑，洛予生应声，“好，那你等我会儿，我洗个漱回来咱们就开始？”
“嗯。”
江易看着房间书桌上的两个人，程嘉南转着笔，蹙着眉，嘴角下压，神色凝重地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
而洛予生啧悠闲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本包着书皮的书，只瞥一眼就了说句寒心的话，“算错了，重算。”
他站在门口观察了好一会儿，这俩人还真就一个教一个学，再没多余的沟通。
不是，真就补习啊。
不行，他得为兄弟的爱情雪中送炭。
江易端着个果盘和两杯冰镇小可乐，推门进来，“哎，两位学这么久了，来吃点水果喝点小甜水，休息会儿再学。”
洛予生把书扣起来，抬头看向他，表情不悦。
江易直接当没看到，他相信自己的良苦用心终究会感动上天。
【谢谢。】
程嘉南停下笔，给江易写了个纸条。
“不客气不客气，”江易摆摆手，“说句冒昧的，程嘉南，你是不会说话吗。”
“知道冒昧你还问，”洛予生把江易隔开，按住程嘉南伸向可乐的手。
“不许喝，先把这道题解出来。”
随后又对江易下达逐客令，“没事你就别随便进来，做题的思路都被你打断了。”
江易：……
“行，那你们好好学啊，”江易磨了磨后槽牙，内心善良地问候着洛予生。
就在眼前的可乐不能碰，程嘉南幽怨地瞪了眼洛予生，埋头继续做题去了。
被瞪了眼，洛予生觉得程嘉这些悄摸摸的小脾气更可爱了。
手指轻点着那杯冰镇可乐，抹去杯身的水汽，往正在做题的程嘉南脖颈一划。
程嘉南被凉地打了个抖，纸上的字也扭曲起来。
又被瞪了眼。
洛予生觉得有意思，正要划第二下，一阵重物掉落的声音打断了他。
江易把他的书撞掉了——
不牢固的书皮落在一旁，隐藏的本体露出来。
《替嫁哥哥从蛇夫》书封上紧跟着一句话简介：论紧缠男友的千万方法。
……
江易登时石化原地，他是不是闯祸了。
“予、予生啊，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洛予生异常平淡，把掉落的书捡起来，拿在手中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我妈的书放到我书桌上了，刚开始看没觉得有什么，还挺有意思。”
说着，还平静地看了眼江易，疑惑道，“哎，你怎么还在这，不是早就请你出去了吗。”
身后一阵恶寒，江易为保小命连忙后退，“对对对，我先出去了，你们学习，我不打扰了。”
门应声落锁，洛予生心中惊涛骇浪，把原本的书皮包上，他侧眼瞧了下程嘉南。
程嘉南咬着吸管，喝着可乐，看着他这本书眼睛发亮。
洛予生摇了摇手上的书，试探地问了句，“想看这本？”
“想。”
“你知道这本写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所以想看啊，题我已经写完了，”程嘉南迫不及待把本子递过去，反正什么书都比手上的卷子有意思。
思忖片刻，洛予生把书递给程嘉南，“你可以看，但这本书看完要写读后感。”
“为什么，”咬扁的吸管从口中掉落，程嘉南糯声地开口质疑。
洛予生说瞎话不打草稿，“因为这对你的语文有帮助，这本书能让你见识到人间大爱，所以你的读书心得要么说给我听，要么写出来。”
什么心得，他读书从不过脑子，程嘉南闷声纠结。
“在想什么？”
“在想你，”程嘉南顿了下，“你这个让写读书心得的坏蛋。”
啧，洛予生轻拍了下程嘉南的头，“我坏蛋，那你呢。”
你这个停顿可把我吓得肾上腺素飙升不少。
“算了，”程嘉南叹了口气，“我说读书心得，你给我吧。”
“行，就看一个小时，当放松了。”
“嗯。”
程嘉南看着书，洛予生就在旁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迷茫、惊讶、不敢置信……
这本书确实是在书桌上翻出来的，约摸是姚女士从哪缴上来的，上面还写着学生的名字。
一个小时说快不快，但在玩乐的时间却极速流逝。
程嘉南看得入神，正当精彩片段时，很不顺意地，手机闹钟响了。
他看向设置闹钟的罪魁祸首。
“你还定闹钟？”
“嗯，这是作为一带一辅导小组长的职责，我要对你尽心尽力。”
洛予生一脸认真，搞得程嘉南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那、那我们继续做题吧。”
“等等，”程嘉南按住那本书，问道，“所以你的读后感是什么？”
“emmm，”程嘉南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刚才看了些什么。
洛予生有些着急，他急切想知道程嘉南的想法。
“我觉得爱可以抵万难。”
“嗯，然后呢。”
程嘉南继续编着，有种被老师抽查的紧张感，“爱情伟大，但也盲目，被爱情迷瞎的人就应该分开，省得浪费时间，遗害后代。”
“嗯，还有呢。”
洛予生指尖点着桌面，频率逐渐加快。
程嘉南愣住，“还有什么？”
“比如你对主人公的看法，一条黑蛇，一只灰狐。”
洛予生说这话时有些催促的压迫感，程嘉南眼神躲避，结巴道，“我、我还没看到那。”
“行，”洛予生把书扣上收回，眉眼透出冷淡，“既然你没看到，那我给你说说。”
“这条母蛇要嫁给灰狐，母蛇不愿意，灰狐就开始搞强制——”
洛予生还没说完，程嘉南就打断道，“什么母蛇，那蛇明明是条公的！”
糟糕。
眉眼一挑，洛予生靠近，将书格外两人之间，只漏出眼睛。
他眉眼弯着，透露着狡黠，语气轻佻，“还说没看到，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