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工作一天李律终于可以放松一下，最近他们在做一个买方并购项目，交易周期长，交易结构复杂，最近总是加班到很晚。

昨晚搬出商行测之后，效果果然拔群，张博立刻不闹了，客客气气把手机递过来，还哥俩好似的揽过李律的肩膀，说什么这个兄弟我交了，以后有什么事儿找你博哥，包在哥身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律也不能拂了面子，立刻装模作样抱拳晃了几下，连声道那就谢谢博哥了。

接下来两人就互相恭维起来，一个说您年少有为青年才俊，刚毕业就能进入头部券商，另一个说您才是美人在怀人生赢家，如此冲冠一怒为红颜，实乃真男人。

说完张博这小子真是意料之外的十分上道，大手一挥就要让经理把剩下的十九瓶罗曼蒂康尼，全送到李律家里。

送上门的东西不能不要，李律报了个地址，拿起手机一看商行测还没挂断电话，顺势就定了见面的时间。

李律站起来抻了抻腰，收拾干净工位，就出了办公室。

商行测定的法餐厅离这不远，走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与他想象中的不同，这家餐厅并不在富丽堂皇车水马龙的商业中心，而是在一条小巷的角落里，单从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居然有一家餐厅。

门前的应侍生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李律侧身打开大门，脸上是标准的露齿微笑:

“先生，请进。”

跟着应侍生进到餐厅内部，才真切意识到什么叫别有洞天。

暖黄色的水晶吊灯就在上方，墙壁复古法式花纹之上是风格迥异的油画，直到走廊尽头来到雅间门前，应侍生再次点头微笑，帮李律推开房门。

“先生，就是这里。”

房内商行测衣着休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李律抬眸，目光猝不及防撞到一起。

“你来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李律对林佳语知道的事情不抱任何期待，可昨晚还真给他问出些东西来。

李律脱下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客气道：“商处长久等了。”

自从经历了监狱暴乱那一晚，他意识到这个人远远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直接和善良，EID的情报处长有他自己的社交手腕，这取决于对方的价值，到底值多少。

李律拿起桌上的瓷杯抿了一口，目光细细描摹眼前这个男人。

商行测，28岁，男，S级哨兵，跟他猜测得不错，确实是个富二代，只是比想象中的要更有钱。

父母在一场空难中意外身亡，只有23岁还在念研究生的商韵，也就是商行测的姐姐，中断学业连夜回国，继承了至承集团——当时只是一个在堰山市的房地产公司。

本来以为这是个不学无术的千金，没想还真有点水平，公司经商韵之手越做越大，这几年进行了多轮融资，又稳稳抓住互联网风口，今年已经稳稳进入胡润富豪榜前十。

从小就像龙傲天小说里面的男主，父母双亡出身名门，一岁筑基两岁金丹三岁元婴，平级他无敌，越级一换一，关键是不仅天赋极佳人还努力，让一众平庸凡人望尘莫及。

放小说里男主可能还会经历什么磨难，但在现实生活中，这类人的生活各个顺风顺水，最后的归宿一定是娶个门当户对的白富美，然后再生几个小说男女主，继承他们的完美人生。

“可商行测不是。”

昨晚灯光下林佳语蹙起的眉梢的脸与面前的上行侧重合，

“他一直很优秀，25岁就当了少校，我们都以为他会一直待在军队，冷静，果断，可怕的执行力……”

“他好像天生就适合那个地方。”

男人宽肩窄腰，身材修长，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生人勿近，确实很适合那个不近人情命令至上的地方。

“昨晚多谢了，如果不是您，张博不会轻易放过我。”

李律收回目光，习惯性地想倒一杯白酒以示感谢，目光在桌子上转了一圈才后知后觉，这里是西餐厅，不是酒局。

“场面话就免了，今天找你来有正事。”商行测摆摆手，直接道：

“你还记得王振吗？”

李律点点头：“记得。”

“之前我让你盯着他，是因为他跟一个叫‘莫伊莱’的邪教组织关系密切，说实话，这些年我们一直想通过这些有意向加入其中的人，来寻找这个组织的踪迹。”

“莫伊莱？”

这个名字如此熟悉，李律总觉得曾在哪听过。

“莫伊莱。”商行测拿出一叠资料，伸手推到李律面前：

“希腊神话中命运三女神的统称，分别是阿特洛波斯——切断生命之线，拉克西丝——决定生命之线，还有克洛托——纺织生命之线。”

“2029年，人类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进化，‘莫伊莱’也因此而生，组织成员包括进化者和未进化者，但他们的目的一致，都是消灭一切未进化者，从而使人类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物种革命，带领人类登上新的高度。”

商行测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向李律：

“叶文志……就是‘莫伊莱’的成员。”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组织的信息，但仔细一想也在意料之中，之前何进给的资料里就出现过一个不知名的邪教组织，联系王振就是因为强行越级才精神暴走，过失伤人，也不难猜出这个组织的扭曲教义。

只是叶文志——

虽然这人当时摆明了就是想杀他，但在之前那个不知真假的梦里，他俩确实是很好的玩伴。

李律没有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甚至没有看这些内部机密一眼，他现在不想再接触这些看似神秘莫测的事情，也不想当超级英雄电影里面那个拯救世界的主角。

“商处长。”

他笑了一声：“这就是您当初让十几把突击步枪，对准我脑袋的原因？”

“你这么介意这个？”商行测眉峰一挑，语气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这个人很惜命。”李律看着满桌的佳肴，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我没有您的勇气，也没有您的能力去过那种走在刀剑上的生活，坚持正义守护世界和平也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做的——”

“对不起了商队。”李律起身看了一眼手表，抱歉道：

“林姐在家做好了饭等我，今天这顿饭——”

“李律。”

商行测冷声打断：“我知道你的顾虑。”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无形的压迫，李律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捞起西装转身就走，快步来到门前后猛地按下把手——

门纹丝不动。

“钟行证券的交易员，年轻，帅气，会来事。”

刺啦一声，商行测起身推开凳子：

“我知道你挣得不少。”

李律强迫自己转身，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扯了扯嘴角，最后试图掩饰平静假象上快要崩裂的缝隙。

“十倍。”商行测的声音很低，可还是清清楚楚传到李律耳朵里：

“我给你十倍的薪资，只要你来调查局。”

“商队。”李律的声音彻底冷下来，他现在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往上窜：“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那就是林学月。”

商行测就这么走到李律面前，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气势却十分迫人：

“我可以让她到堰山市最好的医药公司上班，独立配备私人实验室，二十四小时保镖看护。”

这种高高在上态度真是想让人给他拉下来，李律短促地笑了一声，微微低头凑到耳侧，几乎用气音道：

“昨天我听林小姐说，您从小众星捧月天之骄子，就是——”

法式氛围总是带着点慵懒浪漫，可能是被这影响，李律这句话也是说得百折千回，平白多了点无人注意暧昧。

商行测依旧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根本不在意李律的挑衅：

“你知道为什么钟行证券的人会要你？”

困惑许久的事情因为这一句问题迎刃而解，那天面试官的反常表现有了合理的解释，李律本以为是他长相招女人喜欢——

“商行测，你威胁我？”

商行测低低地笑了一下，退后几步靠在桌子上，摸出烟点了一根，夹在指间深深吸了一口，而又缓缓吐出：

“这不叫威胁，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男人抽烟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性感，李律看得有些入了迷，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烟雾飘散上升，模糊了光线，他从不抽烟，十分讨厌烟味儿，可现在身在这房间内，闻不到一点呛人的味道，反而像打碎了一瓶红酒，涩气却醇香。

李律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雪白的烟体逐渐化为灰烬——

“听说他在一次任务中受了很重的伤，自那之后就退役了。”

“最开始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居然会退役，可事实就是这样。”

林佳语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记重锤擂在鼓面，李律眯起眼睛，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形成。

“您想做什么我都无所谓。”李律耸耸肩，表情耐人寻味：

“但人不能总停留在过去，未来还是很美好的——”

“林佳语说了什么不会改变我的决定，就像你刚才无论认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商行测按灭烟头，在李律诧异的目光中打开房门：

“可事实就是，我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你——锁住这扇门。”

推着餐车的影侍生愣在原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如此剑拔弩张。

“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商行测转过头，淡淡道:

“考虑好了，就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