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跟前的进忠公公刚刚传消息过来,说皇上已经拟好了圣旨,就等着宣旨呢。”皇后听到这句,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
“本宫有能有什么办法?圣命难违,如今本宫整日蜷缩在凤仪宫,生怕那个没心肝的又找个由头,祸连亲族。”她放下手中的梳子,款款走到帐篷的帘边,轻轻撩起了帘帐。她的帐篷和皇帝的帐篷比邻而居,此刻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皇帝那边点着灯,“今夜他又让舒妃陪着?”
侍女心疼地欲言又止,还没等她回复,皇后又自顾自的的说了起来:“罢了,你不说本宫心里也清楚,除了舒妃还能是谁。”皇后放下了掀开帘子的手,转身坐到了方才的梳妆台前,接着帐篷内昏暗的光,在自己的发间,发现了一缕缕白发。
“娘娘不必忧心,待到新人入了宫,皇帝定会忘了舒妃的。”侍女想了半晌,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皇后。
皇后一阵苦笑,摇着头说:“莲香,你不必这般安慰本宫。这都多少年了,我难道还在乎他宠/幸何人?他就算死在本宫面前,本宫也只会拍手叫好。本宫只是心疼……”说到这里,皇后似乎不忍心继续再往下说,重重的叹了口气。
“总要往好了想,帝姬真的进了宫,娘娘兴许能护着他,总比在月氏那等苦寒之地要好。”侍女只能可劲找理由安慰皇后,毕竟在宫中,皇后的确过得太苦了。
皇后正愁眉不展之际,门口传来了秦王求见的声音,这才微微舒展了眉头。
“儿臣听闻,母后今晚身体不适,早早离开了宴席,特地来探望母后。”
皇后看见秦王才露出了笑意,“倒也不是身子不适,就是宴席上吵吵闹闹,本宫听的头疼。”
秦王听到这话,就立即走到皇后身旁,揉起百会穴来。“这种宴会,母后若是不想去,便不要去。如今孩儿已经长大了,母后无需再勉强自己。”
皇后的手抚上秦王在她额间的手,“母后明白你的心意,但是一个王爷,地位依旧不稳,更何况,你的身份,万一那天暴露了,都是麻烦。”
“儿臣的身份迟早会暴露,不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就是被儿臣自己戳穿。我也不会以一个假身份,登上皇位。”
皇后点点头,她对自己这个孩子的心境,向来心知肚明。“母后前阵子病弱,你又在外,许久未见到你了,今夜就让我们母子俩好好说说话。”
皇后一改之前冷淡,细细听着秦王讲述,他在外游历时的所见所闻。
“有刺客!”一阵尖锐的叫喊声划破长夜,帐篷外的兵器声骤然而起。
皇后和秦王对视一眼,“儿臣先去护驾,母后不必忧心。母后这里十分安全。”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了。
他急匆匆赶到皇帝营帐外,就看见一群人,连着太医,带着一名女子连忙赶了出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乌兰珠。
他顾不及多想,径直走进营帐里,下跪请罪:“儿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皇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才款款的说道:“秦王,你方才在何处?”
秦王不卑不亢的说:“儿臣听闻今日母后身体不适,方才去探望了母后。”
皇帝连忙起身,“那你母后那边可好?可有刺客?”
“母后现下平安无事。”
皇帝好松了口气一般,“这便好。”说完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秦王,“你也起身吧,保护好了皇后,也算有功。”
“秦王殿下保护了皇后有赏,方才乌兰珠救了陛下,不只陛下该如何赏她?”直到这时,在一旁的舒妃才开口。
皇帝沉思了片刻,舒妃继续说:“乌兰珠刚刚昏迷时,一直在喊母亲,看来这孩子是当真思念昭宁长公主啊,想必此次回到大周,看见陛下,也是十分思念舅舅的——”
“是吗?”皇帝突然开口,舒妃也不敢继续向下说。“那依爱妃所见,朕该如何赏赐承恩啊……”
舒妃颤颤巍巍地开口:“臣妾不敢多言,一切还是要等乌兰——承恩醒来再做定夺。”皇帝迟迟不言,良久过后,才缓缓说了一句:“朕……去瞧瞧皇后。”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回应,径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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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已经查清了。”拒霜探察帐篷周围没有可疑的人,才继续说:“王爷的确是在九龙关失踪的,但是世子不在那里。”
“哥哥不在九龙关?”
“的确,按照军报所说,世子本意是前往九龙关支援王爷,但是世子在前往九龙关的途中,就已经失踪了。”
曲元楹在帐篷内来回的走着,心里一上一下的。
她自然是不相信裴砚舟告诉她的话。一封字迹同父亲相同的信?天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但是她当时心中并无筹码,除了同裴砚舟合作之外别无他选,这是下下策。
父兄一日没有消息,她就不可能真的没心没肺的在马球场上玩。如同立在自己脖间的利刃,随时都有可能一刀封喉。
因得她一早就私下派人去调查了,但是迟迟未果,直到如今事件才有眉目。父亲真的在裴砚舟的手上吗?她一直都留有后手,父亲带军离开的时候,就把兄长和自己叫到了书房,把幽州军的虎符留下了,然后兄长离开之日,便把虎符给了曲元楹。兄长走时,就提醒她,此次战役有很多的疑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那时起,她就已经私下,联络了外祖家和嫂嫂的母家。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幽州危矣,她当下立断,率先将母亲和嫂嫂送出幽州安顿好,紧接着掌管好父兄留给自己的虎符,统领了当时一片混乱的幽州。
所以,父兄一早就明白月氏突袭的疑点,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还有其他势力的存在?她顾不上想这些,她只想知道,父兄现下是否平安。
九龙关?此地很是特别,此地原本是大周的领土,却在昭宁长公主出嫁时作为嫁妆一同带去了月氏。此地还在大周之时,乃定国宫骁骑将军关家的驻守地,后来就是关家拥兵自重被皇帝问责等一系列的事。
关家乃皇后母家,难道此事与皇后相关,但是皇后乃秦王生母,裴砚舟
这事怎么又绕回到了裴砚舟身上。
怎么哪都有他!
曲元楹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却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
自己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筹码,那父兄该怎么办?她现在除了依靠裴砚舟别无他法。
曲元楹好似被挫败感击穿了,这是她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
权力。
她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皇后不在乎宫中宠妃是谁,因为权力。皇后的位子是权力,优秀的秦王也是她的权力。但是这远远不够。
定国公含冤入狱,关氏一族家破人亡之际,皇后位子成了徒有其表的摆件,到最后需要靠皇帝的“善心”才得以让家人保全。
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位置都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那她呢?
“姑娘,今日午时,大帝姬派人送来了帖子,说邀您明日在金明池游船,现下怕是不行了。”
“她午时邀我游船?为何你现在才报?”
拒霜无奈的说道:“姑娘你今日打了一天的马球,哪有机会说啊。更何况大帝姬那边的人做事也不妥帖,说是中午来的,但硬生生耽搁到了傍晚,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
曲元楹越想越不对。乌兰珠邀她游船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时间。
此次金明池的宴席,大家都把游玩安排在今日,明日午时众人都打算休整归家。自己是打了一下午的马球,但是乌兰珠可没事,为什么不邀自己今日下午?
乌兰珠身边的人做事不妥帖?她可不觉得乌兰珠能带着不妥帖的下人,千里迢迢到大周。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探望一下乌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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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元楹到了乌兰珠的营帐外,不出所料,乌兰珠的贴身侍女池兰已经在门口等候着她了。
待到她踏入营帐内,乌兰珠在踏上靠着软枕,好似正翘首以待她的到来。
“我就知道,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臣女听闻大帝姬今日为救陛下受伤,我心中十分忧虑,特来探望您的。”曲元楹好似充耳不闻乌兰珠所言,只自顾自的说。
乌兰珠挥挥手,帐篷内的侍女依次退下。她也起身,曲元楹看见,连忙上前帮扶。乌兰珠就着曲元楹的手,走到墙角的箱子里,翻来翻去,在箱子的最里层,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曲元楹看着乌兰珠手中的东西,这是......一副字画?
乌兰珠打开卷轴,拉住一脚,撕下了盖在最上层的画,画下是一张地图!
乌兰珠开口,平静的说道:“这是九龙关的堪舆图。”
九龙关!就是曲元楹父兄失踪的那个九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