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正常人的理智告诉他,泉晓武说的话,不能信。但,矜罡却认为,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他犹豫着发问:“你的茶水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小五点头:“茶叶。”
“胡说八道。”矜罡翻着白眼想:为啥穆国师那么怕跟你喝茶?
“茶水不加茶叶,加什么呀?!”小五愤怒了。
矜罡默想几分钟,整理好自己要抓住的重点,以免再跟着跑偏:“作为一个合格的王子,被贴大字报,难道不是家常便饭么?”
这次,轮到小五惊诧:“我可没有。我从小穿粗布衣服,跟田里的孩子打成一片。”
“对。你爸爸是泉墨,讲人权、讲平等、推崇自由民主。”
噗嗤噗嗤,小五捂着嘴巴说:“那是被我爷爷压迫的太狠了,不得以,欺骗老百姓来当他的盟友。”
矜罡若有所思地点头:“咱们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污名化。”
“啊呀,你这人貌似义薄云天,咋这么阴险呢?”
“这是你爸爸搞民主选举时候最厉害的手段,竞争对手污名化。老百姓没钱没时间没经验,也分不清楚真假,听一耳朵就信。”
“蛮有经验的么。”小五认真思索。
矜罡笑起来:“我们拳党也是有理论基础的。”
小五端着凳子向矜罡的身边凑了凑,讨好地为他斟满茶水:“我吧,民主的理论,听了满脑袋。咋不知道这复辟派,也需要理论基础呢?”
“我告诉你。”矜罡像模像样地喝了一口泉晓武端过来的茶水,表示接受奉茶,才摆出指路明灯的表情继续说,“鲛人,是一人一票的纯民主。夸父,是长老会民主。河络,我说的是还定居在矿上的河络,是十阳祭祀圆桌会民主。羽族,是贵族院民主。咱们人族接受民主思想……”
小五听着烦,呼地一下站起身来。
矜罡被吓了一跳:“咋了?”
小五笑眯眯地端起茶壶为他满茶:“说结论。历史,跳过。”
“结论,就是十年育树、百年育人,人的自我成长,自我沉淀、自我改革,都是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为周期的。所以,经济的发展、民生的发展,也是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为周期的。你爸爸那种四年一选举的做法,在漫漫人生旅途中,只能算是一出蹩脚的小丑剧目,观众看得嗨嗨嗨。演员是闹剧的一部分,观众也是闹剧的一部分,台上台下互动,让所有人都产生巨大成功的错觉。”
小五微微地眯起眼睛:“互动?”
矜罡郑重地点头。
“不对呀。”小五梗起脖子反问,“咱就假装你复辟成功了。泉水顶着黑太阳,或者你哥哥顶着蓝太阳,或者明王、慕王,总之随便哪个王有了新天命或者旧天命,登基称帝做了皇上。你们这群拳党,不也是要进大殿,跟皇上互动的么?”
“啥?”
“啊呀,动不动就指点江山,一拍脑袋出一个主意。这儿开一座山可以通风,那儿挖一条河可以通水,通风通水龙脉大兴。也是一场闹剧啊。大昕帝国好几代皇上,带着一群朝臣闹了好些年。”小五说得有点口渴,找自己的茶杯,发现还留在几步之外的茶几上,于是拿起矜罡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继续说,“还不如民主,普通老百姓也能跟着掺乎掺乎,最起码四年嗨一次。独嗨嗨不如众嗨嗨。”
“你没抓住重点。”
小五在脑袋里面回想矜罡说过的话,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什么是重点,于是提起茶壶来又满上茶,双手捧着敬,笑眯眯笑眯眯地问:“您说的哪一句,是重点?”
矜罡顺手接过茶杯,凑到嘴唇边才想起这个家伙刚刚喝过。皱起眉来埋怨:“你讲不讲卫生啊?在船上就喝人家船老大的水。我看着都提你害臊。”
“我当年,要饭。一千多里。”小五陪着笑脸,用手指捅了捅矜罡:“别歪楼,说重点。”
“老百姓没钱、没时间、没经验。”矜罡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国之策,其重如山也。摇,可以撼天动地。稳,可以绵绵长久。知其从何而来,方能辨其中脉络。继而,推其何处而去。”
“封建糟粕。”小五撇嘴,“不打倒你们,哪儿有我们的出头之日?”
“你们是出头了,百姓可怎么办?升斗小民,生活依赖在一升、一斗之中。”
小五沉思:“娶个老婆嫁个汉,生个娃儿追只鸡。”
“你俗不俗啊?”矜罡翻白眼,“民之所重者,婚配嫁娶,传宗接代。”
“我是务实派王子,体察百姓疾苦。制定政策,都是接地气的。你这样的,颁布一道政令,老百姓都听不懂。”小五渐渐有了思路,问,“老百姓的弱点,就是不懂政治。”
“水可载舟亦覆舟。不能说人家不懂,是业余、不正规、信息不对称、资源不对等。”
“啥意思?”
矜罡突然有了一种传道解惑的满足感,于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里好像又股子绿豆糕的异味,但谈性正浓,也不去计较:“你是王子,身边谋士众多……”
“我没有谋士!”
“好好好,我是王子,身边谋士众多。”矜罡换了一种说法,“昨天你骗我说,你家的实验室最好,我回头跟大家一分析,就知道你家的实验室受周边风水的限制,效果是有限的。我不是术士,你说什么风水我就只能信什么风水,这就是信息不对等造成的。如果,我没有谋士,就无法分辨你的谎言,这是资源不丰富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