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到底是谁教他的,总不能是他自己开窍的吧?”
方野一边用手术剪剪开实验床上这一摊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东西,一边问道。
“他现在这个智商,不对,就算是以前的智商,这么高段位的撩拨也不像是蓝濡能干出来的事儿啊,我宁愿相信他被人掉包了。”
“有没有可能你没把丹尼尔完全从他的脑子里扯出来?”伊尔问道。
“怎么可能!”方野怒砸手术台,“你就算质疑那小子的智商也不应该质疑我的医术!再说了,就算是丹尼尔残留的意识,那他应该杀了唐拥淮啊,亲亲抱抱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都沉默了。
方野不由又回想起昨天的画面。
本来,在看见蓝濡把白花环拿出来的那一刻,他是有点咯噔的。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当时在天格星的时候,这家伙种的那一屋子白菊,也知道唐拥淮对白花有多么pdst。
正要上前一步把花环拿下来的时候,他看见蓝濡亲了唐拥淮一口。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傻了。
当然不止是他,唐拥淮看上去也傻了。
方野长叹口气,他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蓝濡开玩笑和他说的“瑞尔斯看我一定就像看什么拐跑他们家失足少男的渣男”的意思了。
因为他现在看唐拥淮,和看那些诡计多端的渣男一模一样啊!!!!
方野简直想要抓狂。
与此同时想要抓狂的人不止他一个,远在皇宫之外的安妮.梅塞森一把掀翻桌上漂亮的珠宝,把一旁的侍女吓得不敢说话。
“该死该死!他为什么不去死!”
安妮用力踩着脚下掉落一地的首饰,恶狠狠的诅咒道。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用!
她不安的咬着自己的手指,难道她做错了?她不应该和那个人说这些!
她派去的人传来回信,说这两天陛下对蓝濡的态度更加亲昵,几乎和他同出同行。
一些离谱点儿的传言甚至说,陛下已经在准备世纪婚礼了。
线人说,以前很少会看到那个黑发男人出现在皇宫内,他大部分时候要么和方野在一块儿,要么独自一人出现在训练场,和那架高大威严的机甲在一起。
但是自从在大家眼里消失了一段时间后,现在的他似乎比以前要黏着陛下的多,如果说过去通常都是陛下去找他,那么现在基本都是蓝濡主动去找的陛下。
他们已经好几次在例会上看见这个黑发男人突然推门而入,淡定自若的路过一群刚才还在汇报的大臣,面无表情地给陛下戴上白玫瑰做的花环,有时候是送给陛下一些刚做好的小玩意儿。
在陛下脸上落下轻轻一吻后,他又神色自若地走出去。
而他们刚刚还如同冰川一般的陛下,会在那一瞬间骤然破冰,朝男人温柔一笑,再亲昵地蹭蹭他的脸。
等到黑发男人出去后,他又变回那块万年不消融的冰山,冷冷地看着底下的群臣。
群臣:……
群臣:要不你们还是把我杀了吧。
有这么多亲眼目睹陛下和蓝濡“恩恩爱爱”的免费传播工具,流言像是雨后春草一样迅速蔓延,甚至已经传到了帝国外,别的附属星上。
王终于要纳后了!
而这些传言,王全都没有否认。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妮.梅塞森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吧!!”
方泽乐笑得前仰后翻,咆哮般的大笑后他才发现除了他,大家都没笑,尴尬了两秒后,他佯装正经的咳嗽了两声,“咳,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
方野已经连损他这个没救了的表弟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方泽乐,“唐拥淮怀疑,塞勒涅的体内或许也有两个灵魂,虽然我不知道他这想法哪来的?但是他是老大他最大呗。”
“洋洋?”方泽乐愣了愣,“为什么?”
“谁知道。”他正烦躁的想要翻白眼,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手下动作停住了。
“你为什么叫她洋洋?”
“嗯?”方泽乐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哥,“啥意思,我们不是一直都叫她洋洋吗?因为濡哥……”
方泽乐突然没了声音,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他哥会这么问了。
他们明明早就知道塞勒涅的身份了,为什么蓝濡还是执着的叫她洋洋?
不止是方野,方泽乐也在这一刻发现了,过去那些被他们或有意或无意忽视掉的种种不对劲,似乎都变成了根根丝线。
这些杂乱在一起的线到最后似乎都缠绕在一个人身上。
蓝濡。
——
唐拥淮细细抚摸着蓝濡掌心那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是那场大火留下的疤痕。
当时,系统和蓝濡谈判说可以为他打造一具新的身体时,明明别的伤疤都消失了,只有这一道仍然触目惊心覆在他的身上,像是什么怪物等待着,随时要张开血盆大口。
望着这道伤疤的时候,唐拥淮总有种错觉。
他好像透过这道疤痕看到了一处悬崖深渊,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蓝濡时,身后的那片悬崖。
而在他永远无法破解的噩梦中,这道伤疤逐渐扩大,真的变成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将他仅剩的,唯一的光一口吞没。
唐拥淮每次都会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握住身旁人的手,然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听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没关系,没关系,蓝濡还活着,蓝濡没有抛下他。
身旁的人睡得很沉,唐拥淮想起方才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在蓝濡眼睛里看到过自己的倒影,但是那个时候的蓝濡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目光直白又长久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蓝濡一直在注视他,也知道蓝濡一直有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但是他已经开始不再满足。
过去只是知道蓝濡心里有他就足够了,可是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手里空无一物。
尽管那个蓝色眼睛的女孩和他说。
“你对他而言绝对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要相信自己,宝贝,只有你能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可是唐拥淮还是好怕。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害怕自己走错一步即是踏入无尽的深渊。
唐拥淮将蓝濡紧紧揽在怀里。
没有自主意识的蓝濡终于不再像过去那样嘴硬逞强,唐拥淮不否认他内心那些卑劣和肮脏的想法。
他享受着蓝濡这样直白的,带着爱意,只注视着他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这个人终于全身心的望着我。
不再说些让他生气的话,也不会再擅自离开他的身边。
心底那些肆意生长起来的疯狂恶意,像是藤蔓一样爬满眼前人的身上,要将他永远禁锢住。
要是蓝濡真的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唐拥淮叹了口气,睡梦中的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他此刻疯狂又复杂的情绪,无意识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如呓语般喃喃说了什么。
唐拥淮瞳孔微缩。
蓝濡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那是一个安抚的动作,就像过去一样。
他在说。
别怕。
那双绿眼睛里瞬间沁满一片水汽,他将脑袋埋进黑发男人的肩弯,用力汲取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以此来压抑从心底不断翻滚上来的疯狂和欲望。
他刚刚一闪而过了什么念头?
他居然在某一瞬间希望蓝濡永远这样,只是听他的话就好。
“蓝濡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唐拥淮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无法压抑的哭腔。
蓝濡总是有办法轻而易举的将他坚硬理智的外表打破,露出藏在内里的疯狂和脆弱。
破解计划已经进展到了最后的阶段,只要等明天最后的测试,就可以投入进行。
唐拥淮会再次进入意识空间中,把蓝濡带回来。
而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人能伤到他。
——
破解计划是王派人秘密进行的,除了方野几人,帝国内没有人知道科研室里正在经历什么。
这是最后最关键的一次实验,因此唐拥淮和方野都去观察室了。
方泽乐被留下来陪着蓝濡。
白皙的手指灵巧的组装着手里的零件,方泽乐在一旁看得傻眼。
不是说濡哥现在就相当于五岁小孩儿吗?
谁家五岁小能这么快就组装好一把枪啊!!
没得比,这怎么比得过。
除了每日给唐拥淮做花环以外,蓝濡偶尔也会试着做些别的小东西给他,有的时候是一个八音盒,有的时候是一只莫名其妙的鸭子。
方泽乐看着这几个小摆件,总觉得有些眼熟。
是他的错觉吗?这些东西好像是阿淮小时候收到的那些生日礼物,可是这些……蓝濡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阿淮早就把它们全都扔了啊。
方泽乐抿了抿唇,正准备要开口问蓝濡的时候,内线通讯突然响起,他打开一看,居然是范恩。
“怎么了?”
“将军!!”
范恩急切的声音同时从通讯那头响起,方泽乐隐隐听到他那边有许多嘈杂的,意味不明的电流。
“出什么事了?”
“前线传来情报,发现加利亚的行踪了!”
方泽乐猛然从椅子上一蹦而起,他的动作很大,引得一旁的蓝濡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明白了!”
方泽乐迅速接收对面传过来的坐标数据,转头给唐拥淮发去通讯。
“阿淮,前线报告说发现了加利亚的行踪,我现在送濡哥回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这通通讯并没有传到唐拥淮的内线通讯中,而是被另一方劫持住,更不知道连收到的通讯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
“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这是您仅有一次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我知道!”一道不耐烦的女声打断那人,“我要的咒语你准备好了吗?”
“所有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
安妮咬着自己的下唇,眼神里满是恨意。
她推开门,黑发男人听到动静后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东西,抬起头,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注视着她。
当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安妮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冲过去,将蓝濡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不解气一般还狠狠剁了两脚。
这个人凭什么!
凭什么给陛下做花环!!
鲜红的玫瑰被踩在脚底,在昏暗的房间中有种踏血般的错觉。
如果做这些的人是她,那么陛下爱的人就会是她!又怎么会轮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血统肮脏的平民。
方泽乐劝说了好久才成功让蓝濡放弃用白花的念头,就算是白玫瑰也实在是有点不太吉利。经历了当时那件事,别说是唐拥淮了,就连他都有点对白色的花pdst。
可惜这束用鲜红玫瑰做成的花环还没来得及戴在唐拥淮的头上,就被安妮狠狠踩烂。
明明这些主意想法全是她的,结果居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安妮怎么能不恨。
她全然忘了自己当时教蓝濡这些时,是为了让他出洋相,为了让唐拥淮讨厌他。
可谁能想到,这个低贱的平民居然歪打正着,反而讨了陛下的欢心。
这一切本应该是属于她的!
安妮愤恨地想要收回当时对蓝濡说的那些话。
蓝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安妮突然停下动作,她从男人的眼眸中清楚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样子。
像个疯子一样。
“这个咒语可以对记忆进行删改,让他忘记当时您同他说过的话。”
“只需要说出你想要他忘记的事情,这段记忆就会从他的脑子里彻底抹去,但是请小心,梅塞森小姐。他现在的精神网络十分脆弱,如果不小心多删除了些什么,很有可能会带来不可逆性的损伤。”
原本她只是想要删掉那天她和蓝濡说的那些话,让他不要再这么黏着陛下,可是这一刻嫉恨突然涌上心头,将安妮彻底拉入无法挽回的地狱。
她缓缓开口,轻念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