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方泽乐瞪大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洋洋刚才是说，这一切唐拥淮全都知道？无论是蓝濡带他们下来还是一个人进入洞穴，全部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蓝濡一个人去到石门后的祭台。
眼前的塞勒涅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双蓝眼睛第一次让方泽乐感到如此陌生，仿佛要直接洞穿他的内心。
不，他见过这样的眼神，也见过这个表情。
那是过去常常会出现在唐拥淮脸上的表情，那种已经尽力掩盖却仍然明显的疯狂。
“洋洋你……”
塞勒涅似乎并不能理解方泽乐此时的震惊，她坐在洞穴旁，晃着腿，望向底下漆黑一片的深渊，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方泽乐过来。
“小乐？”
方泽乐没有动，塞勒涅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于是有些委屈的瘪瘪嘴，“你别生气。”
方泽乐深吸口气，塞勒涅歪了歪头，“这是我和唐拥淮说好的，他说这是唯一能够留住蓝濡的机会，他还说这样也可以帮到他。”
塞勒涅还记得，在那个无光的房间中，突然亮起的闪电照亮了那个绿色眼睛男人，惨白一片的脸。
“他在那边的世界都经历了什么？是不是也有过一瞬间，渴望有人能来拯救他？”
唐拥淮望着塞勒涅的那双蓝眼睛，好像又看见那些纵横在蓝濡身上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疤。
蓝濡服用完阻断药后痛不欲生的表情，像是针一般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究竟是谁一点一点摧毁了他的月亮？
“小乐。”
她主动牵住方泽乐的手，“这么多年，我的痛苦，唐拥淮的痛苦，你都看见了，蓝濡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不是吗，我们都没办法再接受他的离开了。”
一瞬间方泽乐的眼前闪过一台灰色的小型飞船，如同黑夜中唯一的一颗流星一般快速划过，让他忍不住想要发抖。
那个时候，不止是唐拥淮，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蓝濡会这么突然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除了阿淮，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蓝濡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没想到他真的又一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同过去一样，仿佛缺失的那五年只是远行，现在他终于回到他们身边。
可如果真是这样，唐拥淮又在害怕什么？
除了蓝濡，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唐拥淮的不安比起过去有过之而不及。
他比从前看上去还缺乏安全感，看向蓝濡的眼睛像是枷锁一样要锁住他，好像不这样做的话，蓝濡就会在某个瞬间再此从他眼前消失。
方泽乐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许久之后他才艰涩地问道，“所以我哥、瑞尔斯，他们也全都知道是么？”
“嗯。”
——
唐拥淮躺在蓝濡身边，一只手将他揽入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扶上他的眉眼，眼底滚过一阵又一阵名为疯狂的海浪。
突然，他眼神一凌，再抬头的时候，方才的所有温柔全部褪去，又变成一只龇牙保护自己心爱之物的猛兽。
“你怎么还能够进来？”
他明明屏蔽了所有让这些家伙进来的可能。
自从下到洞穴后，蓝濡其实就已经在无知无觉中陷入了幻境，他所有的异样都在唐拥淮的掌控之中，当发现那个系统又准备和蓝濡说什么的时候，他赶忙出手切断了他们之间的通讯网。
甚至还让亚纶直接封锁了蓝濡的意识网络，那些机械生命绝对不可能进得来。
【您真的要怎么做吗？】
唐拥淮认出了眼前这个半透明球状生物，不是刚才企图和蓝濡交谈的东西，它是最早和蓝濡进行交易，把他从那边世界带到自己身边的系统，蓝濡叫他宝贝。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东西，jn142638这次没有退缩。
【也许您应该用更加温和的方式，比如说和他沟通而不是......】
“沟通？”唐拥淮突然冷笑一声，“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蓝濡到底为什么留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点可怜，他又怎么会为了我停下来，可我不想永远成为被他保护的那一个。
“所以别来妨碍我。”
望着那双如同财狼一般的眼睛，它知道自己绝对没办法说服他了，可是，可是……
作为自主生命体，它们本应该没有人类那样复杂的名为情绪的东西，可为什么它会觉得不安，会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在预期之中而导致唐拥淮满盘皆输。
因为它的异常，总局那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上级派别的系统介入，它花了好大功夫才重新与宿主连接上的。
唐拥淮不再搭理系统，帕丁森的信号传过来了，蓝濡此时已经进入了记忆最深处。
现在是跟随他进去意识空间的最好时刻！
——
唐拥淮是被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正抓着他的胳膊，被抓着的那只胳膊上青紫一片。
这是哪里？蓝濡呢？
他快速扫视了一眼周围，破破烂烂的房间，角落里堆放着很多铁皮箱，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身体下躺着的地方黏糊糊的，唐拥淮隐隐闻到了血腥味。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点，抓着他的男人满脸横肉，唾沫星子乱飞。
唐拥淮眼神沉了下去，看向男人好像在看什么死物。
男人被他的眼神惹怒，手里的棍子高高挥起，就要落在唐拥淮身上的时候，一旁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
“他妈的老子到处找你！”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男人瞬间扔了手里的棍子，朝门口的那位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在教训这个新来的小子。”
唐拥淮狠狠摔在地上，他抬头，看见门口处背光的高大男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手里还抓着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男孩。
唐拥淮看了眼自己的手。
好小，他这是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新来的？那正好。”
那个陷入昏迷的瘦弱男孩被当作垃圾一样扔在他面前，过长又脏乱的头发完全遮住了他的五官。
“那个任务，让十七和他一起去吧。”
“明白。”
肥头大耳的男人又是鞠躬又是陪笑，那个人离开后他立马又换了一副嘴脸，一脚踹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孩身上。
“他妈的晦气东西！”
他叽里咕噜的骂着，踩了好几脚后才泄气，转身离开房间。
唐拥淮从地上爬起来，尽管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只是蓝濡的记忆，但是该死的，这些疼痛像是真的一样烙在神经上。
他走过去想要看清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的脸。
当手指刚刚触摸到他的头发时，躺在地上的男孩突然暴起，腰部用力一转，反而将唐拥淮压在地上，他用顺手从地上捡起的断裂木棍狠狠对准唐拥淮的脖子。
“新来的？”
那双漆黑的眼眸亮的吓人，但唐拥淮却没有任何畏惧，反倒因为兴奋而忍不住小小颤栗。
蓝濡！！
他找到蓝濡了！
男孩感觉到被他压在身下的这个小子全身都在抖，好像是害怕一样。
但他脸上的表情可怎么都不像是恐惧。
他眯了眯眼，俯低身子，尖锐的木屑已经划破唐拥淮的皮肤留下一串血珠，可他的那双眼睛依然亮如星河。
半晌后，男孩移开木棍，皱着眉不敢有一丝松懈，唐拥淮还沉浸在找到蓝濡的喜悦之中，因此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他伸出手想要抱着眼前这个人。
“蓝濡！”
结果被毫不留情的拍飞。
蓝濡面色阴沉地看着他，“离我远点！”
对啊，不能心急，蓝濡现在还不认识他。
唐拥淮收回手，装出一副胆怯的样子。垂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蓝濡，“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道歉，一边一点一点，不放过每寸地方的看着蓝濡。
现在的蓝濡看上去应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浑身都是伤，颧骨高高肿起，右手手臂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总之相当狼狈。
从遇见蓝濡起，唐拥淮就没有见他受过这样的伤，眼下全身没有一块完好地方的蓝濡，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有杀人的冲动。
刚刚那个人，踩了蓝濡三脚。他一定要把他的腿卸下来，让万虫啃噬他的骨肉！还有那个把蓝濡带过来的人，是他打的蓝濡吗？是他害的蓝濡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暴虐因子不断蔓延，疯狂刺激着他的大脑，唐拥淮用尽全力才没有失控。
他现在是在蓝濡的记忆中，比起这些蝼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先沉住气。
他垂下头，拼命回忆着他们在那个世界的事情，蓝濡不轻不重地敲着他的额头，要他别这么冲动，别浑身都是破绽。
唐拥淮深吸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下去，然后才又抬起头。
蓝濡已经没有再看他，他用不知道从哪儿扯下的一块还算干净点的布临时草草止血。
他注意到那边那个新来的小子，往自己这儿小小的迈了一步，语气轻轻地，“哥、哥哥，我会怎么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拥淮根据当前他观察到的，和刚才那个抓着他手臂的男人说的话大概推测出，这里可能是什么人口拐卖团伙。
他们将拐来或者非法得到的孩子，以暴力手法控制住，逼迫他们替自己干活。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孩子被抓来，这些孩子如果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就可以活下来，如果任务失败，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在还没有进入蓝濡的记忆之前。
帕丁森就叮嘱过，他不会以自己原本的样貌出现，而是以蓝濡记忆深处一个偶尔出现又不太显眼的身份，然后想办法一步一步涉足他的身边，找出他想要的东西。
那么现在，在蓝濡眼里自己应该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刚刚被送到这里来的可怜孩子。
唐拥淮吸取了以前的教训，不是像他和蓝濡真正第一次见面那个样子，呲牙咧嘴。
他还记得蓝濡刚捡到塞勒涅的时候，那个孩子只是抱着他哭，就让蓝濡完全没有拒绝的能力。
蓝濡好像一直都对眼泪没招儿，自己每次在他面前掉眼泪，蓝濡所有的脾气都没了。
从前他不知道，而现在不能再错失这么好的机会了。
唐拥淮的眼尾已经微微泛红，模样看上去真的很可怜，像是什么误入狼窝的小动物，把所有的信任和依赖都交予给这个黑头发的男孩。
“哥哥……”
蓝濡抬起头，淡淡瞥了一眼唐拥淮。
“滚开，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唐拥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