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渐渐走远,年予竹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今夜就不要用餐了,早些歇息,明日还需赶路,夜里两人合宿就好。”
姚英几人齐声答道:“是,师姐。”
顾知许转头搂着顾宁薇的胳膊,笑意盈盈:“宁薇,你晚上与我睡在一起吧,正好讲讲你说你遇到的那个藏在皇城里的狐妖,是怎么回事。”说完二人就去了东边的一处厢房内。
姚英看向年予竹,神色有些紧张:“师姐,你受了伤,夜里与我睡在一间吧,有我照顾也让我安心些。”
年予竹还未作答,司少棠的肚子就抢先一步“咕噜”起来。
司少棠嘿嘿笑道:“你们不需要吃饭的吗?我就早上吃了碗馄饨,现在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司少棠自然知道几人早就辟谷,五谷杂粮对她们来说,可吃可不吃。可自己今生还不曾修炼,一具肉体凡胎,本就饿了那么多天,现在有了条件,哪能再让自己饿肚子。
姚英眼神突然变冷,狠狠地扫了司少棠一眼:“麻烦!饿一顿又死不了。”
司少棠委屈巴巴地看着年予竹,双手扶在肚子上:“年姑娘……”
年予竹这才恍然大悟:“是我大意了,我们几人早就辟谷不需要每日进食。这样吧,我去旁边的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
“什么?大师姐难道你还要给她做晚饭吗?”姚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年予竹。
年予竹只是淡淡道:“那又如何?”
司少棠环抱年予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厨房处走去:“那太麻烦年姑娘啦,我自己也可以做的,就是手艺有些差罢了。”临出门时,还不忘对着定在原地的姚英露了个鬼脸。
姚英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快步走到两人身边:“那师姐你要下厨的话…那我也要吃,我也饿了。”
***
夜幕深沉,屋外的大雨似乎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雨水敲打着瓦片,连绵不绝的雨声和着萧瑟的风声,给这场夜景更添上了一层诡异。
烛火摇曳,将灶房映照得温暖明亮。
年予竹正专注地捞着面条,纤细的手腕灵巧地翻动,几缕青丝垂落在她泛着薄汗的额前。姚英倚在门框上,目光痴缠地追随着年予竹的一举一动,眼中是藏不住的炽热情愫。
司少棠斜倚在桌边,指尖轻轻敲击着青瓷酒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红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姚姑娘可有喜欢的人?”声音轻飘飘地落在静谧的灶房里,“你说若是她不喜欢你,你当如何?是洒脱放手…”她顿了顿,指尖突然扣住酒盏,“还是…强行占有?”
姚英猛地转头,眉头紧蹙:“关你什么事?”语气里满是戒备与不耐。
司少棠不以为意,转而将目光投向正在忙碌的年予竹:“那年姑娘认为呢?”
年予竹轻声道:“情之一字,强求不得。”
“谁在外面?”司少棠猛地打开厨房大门,向外看去,除了漆黑一片的夜,和屋内照出的灯,映着檐下浑浊的雨水流过门边,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阵冷风吹来,屋外的雨被风卷着吹了进来,冷得年予竹打了个冷颤。
姚英忍不住呵斥道:“司少棠!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快把门关上,别冷着我师姐了。”
司少棠关好门,转身对着年予竹说道:“年姑娘,刚刚有人在门外偷听。”
年予竹面色有些凝重,芳娘的脸突然浮现出来。
今日明明没有看出那芳娘有何异常,却总是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
“叫上知许和宁薇,我们今夜御剑赶往下一处,不要在此处耽搁了。”年予竹对着姚英吩咐完,又转头回司少棠:“这屋内的食物还是不要吃了,忍上一夜吧,司姑娘。”
司少棠点了点头,姚英也从一旁拿了把雨伞,打开遮挡在年予竹身上,往顾知许两人的房中走去。
大雨滂湃,道上的雨尽数都落到了姚英的左侧肩膀上,而她毫不在意,只管将年予竹往伞下揽。
跟在身后的司少棠看着这场姐妹情深的戏码,心中五味杂陈。
厢房与厨房离得很近,几人刚绕过围墙,就看到原本亮着的屋子一片漆黑。
姚英语气急促:“不好,她俩睡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叽叽喳喳个不停。什么时候戊时不到就熄过蜡烛,肯定是出事了。”
姚英把伞递到年予竹的手上,抬脚就对着大门踹了过去。
司少棠持伞站在两人身后,只听“咔嚓”一声,门闩断裂,黑色木门应声而破,姚英先两人一步冲了进去。
“轰隆!”
天上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照得整个林宅后院内一片惨白。
而姚英的脸上也是一阵惨白。
她瞳孔瞪大,嘴唇有些颤抖:“人…人不见了,大师姐!”
此时的姚英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心智和手段显然还不比当年。
“慌什么,人丢了,找就是了。就这点胆量,还敢自诩是什么名门修士,出世救人。”司少棠踢开脚下的门闩讥讽道。
姚英本就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此时司少棠的讽刺无疑是挑断了她的紧绷的神经。
姚英随即拔剑而出,直指司少棠眉心处喝道:“你百般针对于我,挑拨我与师姐的关系,到底是何居心!”
本就只是一句随意的调侃,司少棠突然被她这么一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总不能说上辈子你欺我、辱我、杀我,这辈子我就是要故意恶心你、针对你吧。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喋喋不休的两人只是徒增年予竹的烦恼,她忙打断两人:“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窝里斗。先把知许和宁薇找到再说!”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涌出浓稠的红色烟雾,翻滚着向屋内侵袭而来。
那烟雾妖异而粘滞,不似寻常烟气轻飘,倒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所过之处,木质表面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泛起诡异的焦黄色。
司少棠最后进门,离着门口处最近。此时背对着门口的她,对身后的异样浑然不知。
她只看到姚英的瞳孔骤然收缩,就要拉着年予竹的手后退。而年予竹却上前一步,错开了姚英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拉了过去,两人撞了个满怀。
“司姑娘小心,这烟雾怕是有些怪异。”
司少棠这才回头看到这迅速向屋内蔓延的红色烟雾。
她眼看着自己刚刚掉落的雨伞,在伞面触到红雾的瞬间,丝绸面料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发脆,转眼就化作了灰白的碎片。司少棠也不禁有些咋舌。
然而就在姚英一手提剑一手捂住口鼻之际,司少棠竟越过姚英径直走到雕花木窗边。
“你……”
姚英以为她要逃跑。但警告的话还没说出口,司少棠修长的手指已经搭上窗棂,轻轻一挑,窗棱便发出一声绵长的“吱呀”声。
刹那间,窗外冷冽的寒气如潮水般涌入,与屋内的红雾交织在一起。
“这朱砂障见风则散,二位何必如此紧张?”
说话间,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红雾果然开始快速褪色消散,转眼间便化作缕缕淡粉色的烟丝,从门口飘散而去。
“什么朱砂障,我怎么没听说过。”姚英并未收起佩剑,有些戒备地向着司少棠问道。
司少棠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朱砂障不就是一种有灵的雾气,少见多怪。”
“朱砂障通过呼吸侵入经脉,轻则眩晕呕吐,重则癫狂致死。但遇风则散,一般在深山老林中,你没见过也不奇怪。”年予竹边说边按下姚英的手臂。
司少棠拍了拍手走到年予竹身边道:“还是年姑娘见多识广,博学多识。”
“我们还是快些出门寻人吧,耽搁不起了。”
三人出了门,也顾不上遮风挡雨,立即向着芳娘离开的方向追去。
司少棠紧跟在两人身后,冻得打了个哆嗦。要不是怕自己刚刚多管闲事险些暴露,说什么也要找件蓑衣才行。只是这林宅之中,像是被人下了迷阵,三人向前疾驰许久,却发现又回到了顾知许和顾宁薇消失的院子里。
就在第三次经过时,司少棠说什么也不走了。
“太冷了,我没有灵力,再追下去累不死,也该冷死了。”
姚英虽有些疲倦,但还能坚持:“你要是想死就留在这里吧。”
话糙理不糙,要是司少棠一人留在这里,真是死路一条。
但三个人就未必了。
“等等,你俩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也不是个事。不如咱们先回屋子里,等着那芳娘先出招?”
三人合计了一下,只能又回到顾知许和顾宁薇消失的屋子内。
司少棠冷得整个人浑身发抖,一进屋就赶忙关上门窗,钻进被窝里面。
看到年予竹坐在桌边愁眉不展,姚英急的满屋里乱窜找线索。司少棠心中也疑惑了,总不能那俩人真就这么短命死在这个时候了?都说祸害遗千年,让她们早早死了,未来免受自己折磨也是有福气。
想到这里,司少棠又把全身裹满的被子紧了紧,忍不住叹道:“可惜可惜!”
年予竹听她自言自语声问道:“司姑娘在说什么?难道你认为知许她们两个已遭不幸?”
司少棠讪笑一声,刚要狡辩,忽然觉得一阵困意来袭,让人止不住的哈欠,不远处的两个人身形也开始摇晃。
随后眼前一黑,似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