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路旁想了半天,司少棠也没想出来一件年予竹上辈子得罪自己的事情,反而死前还喂了自己一颗灵药,少受了些痛苦。
但一想到这辈子是绝对要找她那三个好师妹寻仇的,还是别沾上太多关系的好。
一个修士,总不能死在这荒郊野岭了,说不定一会就会醒过来了。
司少棠便跨过年予竹朝着前方走去,继续寻找薛采萱。
刚离开不久就遇着两名长相相似的流民,一人约莫二十多岁,一人看着跟薛采萱身量差不多高。
司少棠微提衣角,亮起插在腰间的匕首朝着两个男人走去。
“两位小哥打扰了,不知你们一道过来有没有遇见一名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身量大概到我肩膀。”司少棠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自己肩膀处比划着。
看到司少棠走过来,中间那人身体瞬间紧绷起来,肩膀微微耸起:“小哥说笑了,这流民数以千计,你说的这种人我这一道见了没有几十也有上百。”另外那人则是快速低头避开了司少棠的视线。
司少棠不死心地问道:“那少年是独自一人,不知可有印象?”
年长的青年沉吟片刻后,身后那名少年开口说道:“我见过,在我大哥二哥休息时,有一身量跟你说的差不多的少年往隶城方向去了。”说完便推托着同伴离开了。
走出老远年长的青年对着另一个问道:“大壮,你为啥要骗那人呢?”
大壮:“那人问东问西的,怀里还有凶器看着不像个好人,我就想快点糊弄过去。”
司少棠点了点头,朝着二人来的方向追去,但一路上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年少的那个说见过薛采萱时,年长的那位明显有些愣神。
忽然想到了什么,司少棠猛地顿住脚步。
“糟了!年予竹还在路旁躺着呢。”司少棠的额头上瞬间淌下汗水,后背心一阵发麻,立即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算了算距离离开年予竹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路上脑海中不断闪过刚刚那两名男子的脸。
一个黝黑老实,一个年纪不大圆滑机灵,司少棠越想越觉得不像是好人。
司少棠一路疾奔回去,心跳狂响跟雷鸣一样。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年予竹的身影,那个如谪仙般的人物,上一世斩妖除魔,行善积德,做了半辈子的好事。
若是这样的人物,竟被区区两个凡人给害死了,那也太……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司少棠两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比凶尸撵她时候都还要快上几分。
转过一处路口,远远看去年予竹原本晕倒的地方旁边站了两个人。
不等她细看是不是刚刚那两个兄弟,司少棠就高声吼道:“滚开,你们两个要是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小心我要了你们的狗命。”
看到那二人快速离开,司少棠仍旧速度不减,直到跑到年予竹的身旁,见她衣衫完整、不曾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
“呼~还…还好没事……”
经此一事,司少棠也不敢再把年予竹扔在这荒郊野岭。
稍作休息后,她拿起年予竹的佩剑给人扛了起来,朝着自己路过时看到的一处山洞走去。
踩在地上忽然发出“咕叽”一声,低头看去竟是一个水袋横着倒在脚下。
司少棠暗道:这两人难道是想救年予竹来着?被自己误会了?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总归人没事就行了。
***
山洞中。
司少棠捡起一根木柴往火堆中扔去。刹那间,火花四溅,点点金光在黑暗中跳跃。
火焰的光照在她的脸色忽明忽暗,转头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年予竹,司少棠的脸上更添上了一层阴翳。
只因在雪地里冻了不知多久的年予竹竟发起了高热,腰间的白裙也沾染上了些暗红。
额头处的血流不到腰间,这暗红是因为年予竹此前就受了伤,再加上扛她的时候碰到了伤口撕裂开了。
“唉,捡了个大麻烦。”
司少棠起身走到年予竹的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喂!醒醒,你那些师妹都去哪了?你快死了,还不快醒来想办法找人救你。”
看着双目紧闭的年予竹双唇苍白、有些干裂,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绝色。
司少棠扶起年予竹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拿起水袋抵在她的嘴角。
清水缓缓流入她的唇间,但都又顺着唇角滑落下去,洇湿了领口处一片衣衫。
司少棠见状只得把她放下,擦去水迹后,忽觉口干舌燥,拿起水袋自己吨吨喝了两口:“既然你不想喝那就算了,等会我就带你去找医师。”
言罢,走回火堆旁开始坐下打坐。
上一世不到一个时辰,司少棠便能引天地灵气入体。
这一世有着前世经验所以速度更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感觉四周灵气向着自己丹田处涌来。虽然稀薄,但聊胜于无,御剑到最近的易城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借着年予竹的剑御剑赶到易城时,情况已更加不妙——隔着衣衫司少棠都觉得背上的年予竹烫得吓人。
丑时,踹开一处名为李记医馆大门后,司少棠直奔后院而去,从床上揪起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头就往前堂跑:“李大夫救命,失礼了,我那同伴高热不退,怕不是要死了,您快帮忙看看。”
那李大夫满头花白,行医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鲁莽的人,后院到前堂这点距离差点给他颠散了架。
站稳后看着司少棠左腰别着一把匕首,右手握着一把宝剑,整个人穿着打扮跟流民无二。
心中的气又压下去了大半,毕竟这年头饭都吃不上,动不动要人命的太多了,哪还敢发脾气呢。
李大夫走到年予竹旁掀起眼皮,又看到腰间渗出的血,号了号脉道:“此乃金疮感染,热毒壅盛,需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伤口红肿热痛,脉象洪数,此为热毒内蕴,当以五味消毒饮清之。”
“您就说该怎么治吧。”司少棠听得一头雾水。自己又不懂医理,生怕年予竹死在自己手上。别没等报仇,反而被渡仙门的人调查出来,就变成渡仙门的死敌了。
李大夫叹了口气道:“需尽快服用五味消毒饮,外敷金黄散。”
司少棠着急道:“那还不快点,这位女子是个贵人,您只管治,救活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大夫见她二人穿着打扮,只当司少棠是个打家劫舍的土匪,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是金黄散,你给她敷在外伤处,再包扎好,我这就去熬药。”
待房内仅有她俩二人后,司少棠走到昏迷的年予竹身边,蹲下身来,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指尖轻轻一挑,解开了她的外衫。
外衫缓缓滑落,露出了染血的里衣,暗红的血迹早已干涸。
她的手指抓着年予竹的里衣下摆微微颤抖,以往的年予竹总给人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此刻司少棠竟有些漏了怯。
随着衣料一点点卷起,年予竹腰腹间的肌肤逐渐显露出来。
一道狰狞的伤口映入眼帘,皮肉外翻,血迹斑驳,周围还泛着红肿,司少棠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她迅速从一旁取过金黄散和干净的布条,为年予竹处理伤口。
动作虽快,却依旧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等她处理好年予竹腹部和额头的伤口,李大夫也端着一碗五味消毒饮回了前堂。听着脚步声走近,司少棠赶忙为年予竹穿好衣衫,起身迎接。
司少棠接过汤药,舀了一汤匙吹了吹就要喂给年予竹,果不其然还是流着唇角流了出来。
“哎,好不容易熬的药,你别给我浪费了。”司少棠浪费了两三勺后,李大夫连忙制止住。
“这……她喝不进去可怎么办?”
李大夫去到一旁的柜子里翻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没有竹管了,你就用嘴喂她吧。”说完转身就离开低声嘟囔道:“都强抢民女了,还装什么装。”
“啊?这怎么使得。”司少棠连忙摆手,只是李大夫早就没了影。
犹豫会儿,最终还是用手轻轻托起年予竹的下巴,让她的头微微仰起,咬牙灌下一口汤药,贴了上去。
唇上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柔软,让司少棠的动作不禁停滞了一拍。
突然感受到年予竹的喉咙微微动了动,有了些许吞咽的反应,于是她又赶紧喂了上去。
药碗中的药液见了底,司少棠用袖子擦了擦年予竹嘴角残留的药汁。
就在她收回手的瞬间,就感觉怀中有了些动静。
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缓缓睁眼的眸子,那眼眸如深潭般清幽,正迷茫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