赑屃开口:“方才听到你们与那女子对话,她是天宫来人?”
狴犴接道:“对。我观她身形衣着,与那法器,和上次我们与巨鳌对战之时,前来助阵的女子有些相似。”
他们并未正大光明地与那女子打过照面,甚至,几兄弟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当然,不是怕了来人,而是惧怕那天象。
天宫里的人,个个麻烦得很,他们不想贸然地将自己的行迹泄露给她,留下什么把柄。稍稍远离后,他们即刻启用观微之术,以须臾片刻的时光,瞥到来人的身形痕迹。但因为距离过远,瞥得不十分真切罢了。
“微……何时惹到了天宫中人?”赑屃轻叹。他看向床上昏睡的少女,抚了抚她冰凉苍白的脸颊。
(二十二)
床上女子陷入一个冗长的梦里。
梦里的她,先是站立高山之巅,被九个太阳炙烤,再是落入冒泡的海水里,细长的鱼嘴衔住一块通透的明玉,摇曳其尾,离开地动山摇的梦境。
梦里黑暗的角落,有个女孩子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使劲地哭泣。那双哭泣的大眼,明亮、哀戚,似会说话。她叫:“埃布拉图斯!不要死!”
蓦然,床上的女子睁开眼。
混乱的梦境令她天旋地转,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汗水小溪流似地从自额头淌下,润湿了枕头。
她低头,发现自己手指麻痹,莹白的手背上覆盖着一只宽厚的男人手掌。一名书生模样的男人,背负破旧的书囊,坐在床榻下,头枕着他自己右手,趴在床榻边睡着了。
女子心中莫名升起爱怜,能动的左手想要抚摸男人的发。这时,男人察觉动静,陡然惊醒。
他收回左手,搓着自己惺忪的睡眼,笑道:“微,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了?还要不要喝水?”
原来,睡梦里的她一直在要水喝吗?
她看了看床头凳子上放着的水壶、碗,床边还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水、放着面巾子。她想开口说话,嗓子干得冒烟,先咳了两声。“我怎么在这里?”她问。
“你被一个蓝衣女子打伤了,还记得吗?要不要坐起来?”赑屃温和问道。看见少女点头,他便从床侧多拿出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腰下,扶她起来。
“微”打量这片陌生的环境,眸光再转向眼前的男人。
“怎么了?”赑屃摸着自己的脸,笑了笑,大悟道:“我先去洗个脸,马上回来。”
赑屃走后,少女沉了脸,她张望周边环境,终忍不住站起,踱到窗边,从窗棂的缝隙里凝视绮梦。
那女人似有所感,望向她,微微而笑。
她无法控制身体的战栗,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臂。少女转过脸,慢慢走回床榻旁,坐下、躺倒,盖上被子。
她睁着眼睛,眸光落在帐顶。被子的柔软与温暖,缓解了她内心的惊惧,化解了她的犹豫。
当赑屃撩开门帘,从隔壁间回来。少女眼帘沉重,已经快要入睡了。
赑屃看了眼床上的微,再望了眼窗外。
赑屃走近微,笑说:“躺了许久,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继续睡?”
微勉强笑了笑:“恩。想喝些白粥。眼下,身体虽有些乏力,但好多了。”她低头嗅了嗅,羞赧道:“感觉自己都躺臭了,这里方便洗漱吗?”
“现在还不能沐浴,不过可以擦洗……”赑屃笑了笑,“我找个婶子过来帮忙。”
少女唇角勾勒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赑屃正要走,她又似想起什么,赶忙抓住他的手:“那个……打伤我的女人。”
“我们会看住她,放心。”
她咽了咽口水,点头:“她很坏。你们不要信她。”
赑屃沉默须臾,而后提起桌上的茶壶,他笑道:“我看你也渴了,喝点水吧。”
“好。”
从岛上找了个随和的妇女,为微换洗。
赑屃沉默地出了房门,门口等候的女子早有预料,她放下抱臂的手,垂在身侧,盈盈水眸投注在他身上,神情似笑非笑。
他笑了笑,开口道:“仙子,我们有必要谈谈。”
“我也正有此意。”绮梦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