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程念说不用来看她，沈琂禾那个女人就真的没来。
她终于发现其还是有优点的，能听懂人话。
等等，这应该——算是优点吧？
转眼又到周五。
“念念，沈小姐送来的东西都帮你清点好了，没有漏下的，你出门前别忘了。”
在餐桌前随意吃了两口，程念急急忙忙抽出纸巾擦嘴，转身拎起客厅里的几个带有品牌logo的购物袋。
“知道了，再晚赶不上那趟地铁了。”
早高峰地铁，人流量还是挺大。
担心她会弄丢，妈妈特意帮忙把项链收在了她上学随身背的托特包里，衣服鞋子那样的大件倒无所谓，直接手拎。
只不过这一趟坐车，程念还是接收了不少同行人打量的目光，以年轻女性居多。
毕竟奢侈品消费群体里，女性占比更大，从而关注的也会更多。
她不太懂这些目光背后的深意，以为单纯是自己今天这身搭配还不错。
正自我感觉良好着，地铁停靠下站，她挤在人堆里缓缓往门外走，背后不知道是哪两个女生在议论着，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她耳朵里。
“买名牌还坐地铁，怕是假货吧。”
“真搞不懂现在这些年轻小女生，这么爱慕虚荣。”
简短却刺耳的话一下子令程念呆怔在原地，当她回头试图寻找这声音的源头时，人员纷扰混杂，早已无从追溯。
她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第一次有种被人扇了巴掌却找不到凶手的感觉。
在程念的认知里，买名牌虽然算不上很日常的事情，但也不至于特别不易完全没有。
家里人宠她，偶尔也会在节日或生日时送她一些牌子的基础课，也不会太贵。
对于程念来说，拎这些购物袋出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根本谈不上炫耀，她也经常在学校看到其他女生提，看到并不会觉得有什么。
然而对于这样的恶意，今早仅仅只是开始。
对于她们舞蹈生来说，如果不上文化课，那基本上都是泡在舞蹈室里，每个班都有相应的舞蹈室，也有相应的储物柜，用于存放换下来的衣服鞋子，或其他私人物品，空间还挺大。
正当她往自己的柜子里放这些购物袋时，身侧传来一道声音，语气有些阴阳：“收获不小啊看样子，你爸爸虽然是首都大教授，但也拿着固定工资，你们家什么时候可以实现买这些自由了？”
她平时为人开朗义气，与同学相处和善没结过什么梁子，唯独眼前这一位，要说起她们之间的龃龉，还是从开学军训时开始。
那会班主任要在班里选临时班长，自荐的同学里，程念和盛雅馨得票名列前茅，最终程念当选。
从那之后，对方就一直很看不惯她，故意拉帮结派搞孤立，好在程念平日里人缘好，除了那一小撮被拉拢的同学不和她玩以外，大部分都很友好，她也就没往心上去，毕竟每天练舞上课那么忙，谁有时间把心思浪费在这些上面。
程念也不是花架子，当即不爽就反击了回去，“就不许有人送我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盛雅馨被气得无所适从，当即叉着腰高高在上道：“最近学校里可刚通报批评了有的班女生为了奢饰品装点自身，竟然不爱惜自己搞援/交，事情闹大破坏学校声誉最后被劝退，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小辫子。”
“援/交？”程念笑了笑，“一大早上你别来恶心我。”
说完，少女嘭地一声关上柜门，故意用力锁上。
[温柠：所以你后来怼回去了吗？]
[程念：当然了！我程家小霸王可不是白叫的。]
这个称号，还是爷爷胡同里的邻居给她取的。
温柠家有个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总是因此各种受委屈，后来每年寒暑假程念去爷爷家过时，都会带着温柠一起战‘后妈’与‘弟弟’，小霸王的名头由此打响。
[温柠：不过说援/交也太过分了，要拿出你对象的身份，非得吓一吓她。]
[程念：我虽然喜欢名牌，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呢，但是并不名利，这种小事没必要搬出沈琂禾啦，况且我和她真的不熟。]
练舞休息时间，回完手机消息，程念盘腿坐着拧开水瓶喝水。
“程念，要去吃饭吗？”几位结伴准备去食堂的同学叫她。
“你们先去吧，我还不饿。”少女笑了笑。
话落手机里紧接着又来了消息。
[温柠：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决定要和她去那什么企业交流会了么？]
[程念：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都答应她爷爷了，不能对老人家食言，而且她爷爷对我算是不错。]
程念摸了摸空空的手腕，又想起那天在云山沈琂禾爷爷送她的一只传家宝手镯，现在还躺在她梳妆台的抽屉里。
她当时要还给沈琂禾，那女人却说以后再说。
[温柠：好吧。不过这种事情我是想都不敢想，我是去到大场面就自动犯怵的那种人。]
[程念：嘻嘻我还好啦，反正我都不认识，去了大不了跟着吃吃喝喝就行。]
[温柠：你当然跟我不一样啦，我们小念将来是要登上大舞台的人，就当提前锻炼啦。]
看到这个称谓，少女莫名皱了皱鼻子。
[程念：说起来，我前几天认识一只小狗，就叫小年。]
[温柠：噗！]
白天就这么相安无事度过，到了放学时间，程念在隔壁的更衣室给自己换完着装后，又快速重新撸了个妆，毕竟早上的妆已经带了一天，不算是那么精致，而她化妆手速够快，也是当初艺考校考联考那阵子四处跑给练出来的。
忙完这一切，程念才瞧见手机里十分钟前的短信。
[沈小姐：我到了。]
没有电话，也没有催促，只是一条说我到了的短信。
她就不怕要等很久？
十月底的天气，单穿这样的裙子有点冷，程念有试过将外套穿在外面，可镜子里那样的自己看起来太奇怪，且一点也不fashion，遂被她狠心抛弃在储物柜里，反正也就冻一会，上车就不冷了。
原以为沈琂禾的车会停在校门外，或者其他远些的地方，不曾想程念刚下楼没走两步便见到那位穿西装打领带恭候在劳斯莱斯车旁的司机。
又确认了眼车牌，少女心底暗自庆幸，还好没冻很久。
下一秒抱紧胳膊加快脚步上前。
司机见她上前，也是十分称职地主动打开车门，抬手护头。
正是这一幕，恰好又被路过的盛雅馨给撞见，连同一起的几位伙伴。
“我去，是劳斯莱斯欸！”一女生惊呼。
“雅馨你不是说怀疑程念搞援/交买名牌吗，这看着也不像啊。”另一女生疑惑。
“八成是傍大款了吧，咱学校也有这样的学生，有的直接怀孕辍学，也算走捷径了。”
“而且大部分能开起劳斯的人，也都是上了年纪的秃顶老男人。”
“啊，那程念品味也太差了吧，秃顶老男人也要？”
“那可是劳斯欸，换你你坐不坐？”
前一秒嚷嚷的女生瞬间不说话。
……
盛雅馨全程一字未说，眼底的情绪浮沉不明，片刻后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上车时，程念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水味，清新不厚重，给人一种雨后草地的感觉。
由于味道不像是她平日里跟着姐姐在专柜里闻过的那些，一时没判断出是什么牌子。
她还特别注意到沈琂禾今天穿了身梅子青色的女式西服，布料肉眼可见用料极好，剪裁得体没有一丝褶皱。一如既往的黑长直，只是今天将一侧的头发别至耳后，露出的那只耳垂上挂着一只祖母绿的耳环。
总而言之这个女人的装束给人看来是既高级又不失时尚品味，既清新又冷淡。
程念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同属青色系的官绿色裙子，豆绿的手包。
所以……是特意这么给她搭的吗？
也太像情侣装了！
不过，也稍稍绿了点。/挠头
彼此简单打了个招呼，像是配合营业的契约搭档，程念坐好后车子启动。
这期间她注意到沈琂禾多次朝她这边看，目光意味不明。
少女不太乐意地昂首挺胸说：“我虽然很瘦，但也是有胸的好不好！”
“你不冷吗？”
沈琂禾撩起眼皮又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口吻下似乎有些无语和无奈。
程念：“……？”
为了掩饰尴尬，她抱了抱胳膊说：“外套穿上不好看，我丢在学校储物柜了。”
话落，车内大概安静了有四五秒钟。
“韩明，暖气提一点。”
女人朝开车的司机说。
“不用啦，真的一点也不冷。”
说话时，程念一边还在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不过暖气依然还是被打开了。
和信酒店在首都几乎每个区都有一家，特别繁华的区还不止一家，她们今天到的是三环外的其中一家。
刚抵达酒店门口，透过车窗已然能够看见周围不同的高档汽车，从车上下来的男女有老有少，皆穿着正式。
车子交给司机去泊，下车后程念便跟着沈琂禾往里走。
企业交流会在酒店二层最大的厅举办，入口处有专人核对邀请函。
进入会场，宴会厅的吊灯投射出柔和的光线，第一眼让人注意到的，是那些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举杯谈笑着。
不远处的自助餐台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餐食，场内有穿着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员精心服务着大家，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电视里演的那样。
程念有点紧张手心冒汗，不过并不怯场，反正就当自己是来蹭吃蹭喝的，顺带见见世面。
今夜前来参会的基本都是首都大大小小的企业家，多数在30-50年龄层，年纪大的老企业家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属于企业间友好交流，互相拓展人脉。
而沈琂禾属圈中新贵，由她创立的禾言科技在短短八年间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跃上升到首都企业前列，个人身价更是位列30+年龄层企业家之首。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圈子里的同行对她的评价皆是：能力强却没有（那个）世俗的欲望。
活脱脱是清心寡欲的高岭之花。
毕竟混在这个圈子里，应酬与各种社交在所难免，面对生意场上抛出的各种男色女□□惑，人不仅能做到气定神闲，还能片叶不沾身，完全不接茬。
偏偏这样的人，在今日出席交流会时，身边突然跟了个年轻的小姑娘。
几乎在程念随沈琂禾一同出场时，不少的目光皆汇集在她们二人身上，有种瞬间成为场上焦点的感觉。
起初程念还感到纳闷，怎么沈琂禾这么有名吗？
直到一位大腹便便的老板见此上前调侃：“沈总，今天带了女伴啊，长得真漂亮，是公司的新公关吗？”
另一位女老板也上前揶揄道：“看着年纪很小啊，像个还在念书的学生。”
“不是吧，咱们清心寡欲的沈总原来喜好是学生吗？哈哈哈哈……”
程念在一旁默默听着，怎么她不能是学生吗？搞得好像她还未成年一样！
面对这些当面的调侃，沈琂禾并未生气，只是气定神闲面色平静地介绍：“我的小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