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生铜拿纸壳卷起呈烟筒状,往里头塞一小撮符纸燃尽的黑灰,往一个新傀儡的口中倾倒。
这个新傀儡由牛皮缝制,接缝处是整齐的针脚。典生铜恶趣味地给它用针线缝了半圈弯弯的嘴巴,至于眼睛,则用了两枚圆形的黑色纽扣,看起来既丑又奇异。
纪漆灰坐在床边,以灵纱擦拭着佩剑。
典生铜最后给牛皮傀儡的鬓角上,用针别上一朵蝶翼状花瓣层叠的绢花。
“这是小老四,”典生铜介绍道,“那个赌坊里帮我们作弊的小鬼,他赖着不走了。想吃我的供奉,抱着香烛一顿啃。我就给它也做了副傀儡身体,以后它就叫四不应。”
纪漆灰剑尖垂着一缕寒光,评价道:“小鬼难缠。”
典生铜慈爱地在四不应脑门上拍拍,老四瞬间“活”了过来,手脚拧成麻花,一脚深一脚浅地站起来,没走出三步,就面朝下,“噗唧”一声栽倒下去。
典生铜熟练地把老四身体摆正,解释说:“新生傀儡都是这样的。”
四不应破罐子破摔,手脚并用,阴暗地贴在地面爬行起来。它一拱一拱,爬到纪漆灰膝下,用脑袋顶了一下此人的靴尖。
纪漆灰垂眼看它。
典生铜微微郝然:“呃,纪兄,你说他难缠,小四记仇了。”
纪漆灰轻轻还剑归鞘,发出微弱的金属刮蹭声。他认真对四不应说:“对不起,是我一时言快,未经思量。我向你道歉,四不应。”
小老四在地上拱了拱,傲娇地“哼”一声,七手八脚站起来。
这一回,它终是站稳了。典生铜拿起合欢宗淡竹的贴身物件,送到老四鼻端,让它仔细嗅闻:“小四,领我们去找到这件物品的主人。”
四不应伸长并不存在的脖子,闻了闻,撒开脚磕磕绊绊跑起来:“跟我来。”
典、纪两人都还是灵力见底,一杯水剩个瓶底的半残状态,纪漆灰掏出一把灰扑扑的铁剑:“来不及解释了!典兄,快上剑。”
典生铜略感新奇地施展御剑术,两条腿刚踏上剑身:“纪兄,这法器是何用处...”
话音未落,铁剑忽然擅自发动,嗖一声直冲云天!
“这是剑形的飞舟法器。”
纪漆灰话还落在原地,人已经瞬间起飞。他手疾眼快地在铁剑开始狂飙的刹那将老四捞在怀中!
四不应:“嗯?”
爹爹,我好像拥有身体的第一天就要魂飞魄散了啊啊啊!
两人乘着飞剑,最终来到了距青蕈镇百里之外,另一座繁华的城市中,笙歌曼舞的一栋酒楼门前。
四不应下剑就拉住典生铜的裤腿,愤愤不平、叽里咕噜比划着什么。典生铜观察后翻译道:“它说自己牛皮里面的棉花和支撑结构都要摇散了。”
这座酒楼很是阔气,三层楼阁,红墙漆金门环,一楼为大堂,平民商贾、三教九流之辈落座其间,大堂中央是一座歌舞展演台,此时,一位美貌乐伎正端坐台上,信手弹拨,曼妙的歌声与胡琴伴唱声从她身上流泻,兼有粉色花瓣不断从台上飘落,赢得食客的阵阵喝彩。二、三楼均为雅座,可以启开窗户看楼下的表演,当然也可以花钱专找一位擅歌舞的美人,只为包厢中的贵客表演。谈及正事时,门落锁,窗紧闭,隔声效果优异,客人毫无隔墙有耳的顾虑。
酒楼中,生人的气息驳杂,四不应就无法准确地找出淡竹的位置。潜入作战势在必行。
典生铜毫无心理负担地取出两张纸皮:“纪兄...”
纪漆灰八风不动的脸皮上,难得出现了难堪的神情。
不知他心中经过了怎样的斗争,那骇浪如何平息。一刻钟后,酒楼中悄无声息多了两个容貌秀丽的侍女。
高个的那个清冷凛然,如挺拔青松,就是作为一个使女而言,她的气质过于出众。何况她端盘子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紧绷劲儿,旁的清扫事宜更是一项都干不明白。
侍者的头领很快找上她:“你是谁手下带的侍女,怎么这点小活都干不好。”
和她形影不离的另一名稍矮侍女赶紧迎上前,陪着笑脸,躬身行礼:“回李主管,我们都是罗妈手底下分管的,只她刚来不久,所以干活有些笨手笨脚,我转头再教教她。”
李主管便皱眉:“即是刚来,难道就可以随意犯错了吗?没教好活计,怎敢叫她出来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