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瞬时发出小猴吱吱的悲鸣声,它额间皮肉绽裂,长出一只独眼,那独眼还在皮肉间缓慢游移,一旦鬼眼与猴子的双眼之一重合,这猴傀儡就会被心眼成功夺舍。
猴子叫得凄惨,典生铜手下不停,心知这是对面傀儡师的把戏。这猴傀儡早就死了,鬼眼一上身便知,它魂魄已离体,只是一具空壳。制作肉身傀儡本就是一件惨事,即使本意是制作活体傀儡,制作的过程中也有死亡的可能。
鬼眼移到猴子左眼上方,已与左眼相融了一部分,猴子却突然咧开嘴,口吐人言:“哈,我好心帮你,你还要倒打一耙,窥探我私密?你这人好不领情…溜了溜了,送你个礼物,接—好—了!”
针对神识的一击澎湃袭来,鬼眼同猴傀儡一道,顷刻崩裂!心眼左手手心的眼睛立即合上,不多时,暗红液体从眼状纹路的中心滴下。
典生铜倒是无甚影响,傀儡师只要切断和傀儡的神识联系,隔着傀儡,就伤不到本体分毫。他本想偷袭一把看能不能摸到对面的神识,可对方也及时切断与猴傀儡相连的神识,虽不意外,还是有些不爽。
典生铜头一回意识到,傀儡术是多么难缠的法术。
不爽归不爽,典生铜收起猴傀儡僵硬残破的身体,决定择日给这位冤死的仁兄一场厚葬。然后,施展法术,蒋金城死前的光景显影浮现。
“丙七,”有人笑嘻嘻问,“现在怎么一下班就溜出赌坊。叫你打牌也不去了。急着找你怡春苑的那个相好啊?”
“哈哈,丙七肯定不鸟你,你每回都说丙七找个男相好,没法传宗接代,明明都语气酸得能酿醋了。那天我看见了一眼他那相好,我滴个乖乖,那身姿,那脸蛋!怡春苑的头牌名花儿都赶不上!”
“啧啧啧…”
这厢典生铜看艳情俗气情节渐入佳境,那边纪漆灰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他见事态足够严重,本想卖个破绽收手,却听得一声:“老板来了!”
赌坊一瞬安静。只听一声烟管磕在栏杆上的碰撞声,一个威严的女声道:“这位客人莫急,有什么难处,坐下来好好分说可好?我们赌坊奉行公正,自然有查验是否出千的法子,试过之后,先生是否犯规,一目了然。”
纪漆灰循声望去,见一个手握烟管的女性倚着栏杆,面容苍白,长发秀丽,烟管点着却没有吸,烟气却源源不绝地从管口冒出来。
女人出现的一刹那,纪漆灰马上对鬼童道:“嘬嘬!”这是和鬼童约定的让它回去的暗语。童灵闻声飞快遁走。果不其然。纪漆灰一见便知,他的感应没有出错,这赌坊老板是一位修士!
女人举起烟杆到唇边,浅浅抽了一口,吐出一道狰狞鬼脸模样的白烟:“别阳关,鬼烟。这个面子,够吗?”
鬼修。
别阳关,是化鬼之道的鬼修宗派。
纪漆灰不由得庆幸及时让鬼童撤走,要真撞上这位老板,她显出恶鬼相,这两只鬼还不知谁是大小王。他收敛了灵气伪装成凡人,此时也延续着这个身份,气焰矮了一截,还是嚷嚷道:“什么阳关阴关,我哪知道是做甚的,两句话就想把我糊弄过去,没门。你就说怎么证明我没有出千吧!”
鬼烟又用宝贝烟杆敲了敲栏杆:“好说,每一座赌桌下,每位客人对应的位置处,都有一个机关。客人只需拉下自己那边的机关,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纪漆灰找到那枚机关,是拉环开启的形式。他握住铁环往下拉,同时心中暗自警惕,万一这修士打造的机关可以映出鬼形,那他就得抓紧时间—脚底抹油了。
机关触发,一个鬼头缓缓从桌上升起,吐出一口黑烟,黑烟化作画面,开始播放起纪漆灰视角下,那场赌博的经过。
—这是在纪漆灰看来的景象。为了方便与鬼童和典生铜沟通,出门前,纪漆灰开了天眼,几个时辰内可肉眼见鬼。在凡人看来,就是机关启动,开始播放纪漆灰打牌的过程。
所幸,这份画面中并无鬼童的身影。
纪漆灰一想便知,这赌坊肯定也会利用鬼魂作弊出千,鬼烟的说法很讨巧,她说“证明纪漆灰的清白”,却没说“证明对方出千”,说明她知道自己的人肯定动了手脚,会想办法将这事遮掩过去。而赌坊的录像要是能拍出魂灵的话就不得了了,万一被客人看到赌坊用鬼灵作弊,谁还敢来这家赌坊。
看完画面,鬼烟又抽一口烟,道:“看来这位客人确实没有说谎,他是清白的。出千者另有其人。”
从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挂着完美到有些虚假的笑容。
纪漆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趾高气扬道:“那这事就这么算了?你的人打了我,可还没道歉;其他几人的打牌留影也没看,真正的出千者不管了吗?”
鬼烟带着歉意笑道:“抱歉客人,虽然是别的客人挑起口角,但是您先动手打人,我们的打手只是出手维持秩序…至于其它留影,乙三,现在什么时辰了?”
乙三面色霎时一变:“鬼烟大人,马上要到四更天了!这位客人拖延了太多时间,快、快要来不及了!”
鬼烟冷声道:“抱歉这位客人,您的第二个要求恕在下暂不能满足了。赌坊必须立刻歇业落锁,留影一直都在,明日若您要来看留影,鬼烟随时欢迎,但现在…还是以大家的安危为重吧!”
纪漆灰心想,明天来看,给你们留时间改留影,把责任推到别的同桌赌客身上么?但气温已经下降得十分厉害,呼出口热气,眼前能见一片白。
赌坊这类夜间营业的场所,也被迫在四更天来临之际关门歇业。哪怕这里的老板是一个鬼修。
蒋金城和他的鬼朋鬼友们,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