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佳节,上京市集摆满花灯摊贩。
小姑娘踌躇在一间小摊前,不管霍娴如何拉拽,她就不肯离去。小贩不愿错失顾客,吆喝到:“小娘子,整条玄武街,只有小的这儿有蟹灯,您要是真心喜欢,给您便宜几文钱!这位小姐想要,您就给她买一个吧!”
霍晏摆着她的衣袖撒娇,“娴姊姊,买一个吧~”她见妹妹满眼期待,点头掏钱递给摊主。
摊主见人爽快,又见小姑娘可爱,高兴之余取下摊顶上的小花灯,“小姑娘这么可爱,再送一个小兔子花灯吧!”
小姑娘欣喜朝摊主道谢,“谢谢伯伯!”摊主难的开张,摆摆手道:“慢走啊,下次再来!”
跟在主子们身后的小厮预备替霍晏举着,霍晏不肯,非要自己端着,霍娴吩咐由她去。小姑娘费力端着花灯,摊主为人老实,做的花灯简直是庞然大物。
霍娴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三人慢慢悠悠走回侯府。郇常陵在正厅等她们,他来回踱着步子四处张望,焦灼等待。忽然瞧见身着红袄子的小丫头端个比人还大的蟹灯,忍俊不禁,“静奴,这是哪里买的?”
“市集,本是去买些果子,”霍娴抬手指指她,“阿晏被花灯迷了眼睛,不肯挪步。”郇常陵听罢,捂着唇低声,“她不就是这蟹灯吗,横行霸道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晏被细小的笑声吸引兴致,大步跑过来,“梁宣哥哥你在笑什么?”她手里攥着蟹灯,跑起来风吹动蟹灯,蟹的神态真是活灵活现。
在场的人愣是吓坏了,郇常陵尴尬道:“梁宣哥哥是在笑这灯真是物超所值,带出去可威风了!”她听了好话,自然高兴,“梁宣哥哥和阿晏都喜欢它,嗯……这就是夫子说的‘英雄所见略同’。”
郇常陵眼眸含笑,掐掐她的小脸蛋,“阿晏这么厉害,夫子说的话都记得了?”
“那当然,阿晏每天去私塾可不是玩蛐蛐儿,很刻苦的。”霍晏骄傲地尾巴尖翘到头顶。
他乐此不疲,继续夸赞,“我们阿晏就是聪慧,再过几年,边疆的那些小辈听见你的名号都吓破了胆。”
中秋佳节曹湘辰时在小厨房备下家宴的菜系,忙得脚不沾地,下人告知午时到了才离开小厨房,前往正厅用膳,“阿宣,你何时来的?”
“师娘快坐,徒弟下了早朝就来了,不请自来师娘莫怪,”郇常陵贴心为师娘挪开软凳,搀扶她坐下,“您如今都是侯府夫人了,许多事交与下人们去忙活吧,您身子不好要多休息。”
曹湘笑着点头,轻声叮嘱他,“侯府也是你的家,你如今不在师娘身边,定要照顾好自己,莫病了伤了。”自收养那天起,便养在自己膝下,如今时局动荡贸然离去,怜子之心人皆有之,“阿宣,如今你年岁渐长,可有心仪的女娘,师母……”
郇常陵出言打断,“师娘,小厨房怎么上菜这么慢,我去催催!”说罢,脚步慌张走开。
“姑母,您作甚打趣阿宣。”霍娴见状,捂唇轻笑。
霍晏伏在黄花梨木圆桌边,嘟囔道:“梁宣最喜欢的小女娘是阿晏。”曹湘伸手牵过她,拍拍她的小脑袋瓜,“阿娘说的是梁宣哥哥的娘子,不是妹妹,阿晏还小,不许随意插嘴。”
“那我当梁宣哥哥娘子啊。”小姑娘童言无忌,顺着心里的意思说出口,霍娴眸中晃过一丝诧异,“阿晏可知道娘子是何身份?”
霍晏点头,正经道:“阿晏知道,就是与梁宣哥哥长相厮守,生好多娃娃!”她愿意当郇常陵的娘子,像儿时扮家家那样,她坐在大马上,风风光光嫁给他。
团圆家宴,阖家团圆的日子,得知消息的霍昱,风尘仆仆从军营中赶回镇北侯府。下人与他问安,来不及理会,“今日可有客人来府?”
元叔思索道:“今日司空尚书和司空小姐来了,少爷司空小姐在后院同晏小姐……”
霍昱失态在府中疾跑,“珍珠!珍珠!”转眼,六角亭中的女子与他眼神交融,他放慢步子,缓缓走向他的珍珠。
待人走进,司空曌持着绢帕为他擦汗,“昱郎,出什么事了,满头大汗。”
“父亲一早就派人送信给我,我刚从军营回来,一路上不敢耽搁。”霍昱张哑着嗓音红着脸庞,向她解释。
司空曌垂眸浅笑,“昱郎见到我,欢喜吗?”
他勾住她的衣袖摆,痴痴点头,“欢喜,似梦一般。”远在边疆数十年,二人相隔千万里,怎能不欢喜。
“珍珠见到昱郎也欢喜,我很想你昱郎。”她诉说自己的思念,“昱郎,你不像幼时那般白净了,黑了。”
霍昱傻笑,捧着她的手,娇嗔道:“珍珠,莫要嫌为夫相貌丑陋,我定会养好,再过几年、冠礼一过我就来去府上提亲,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他太过思念未婚妻,言语颠三倒四。
司空曌柔情似水,也瞧着他痴笑。
两人好似话不尽的私语。
“娴姊姊,明月姐姐是哥哥的未过门的娘子!”霍晏惊叹。
霍娴看着她这副吃惊模样忍俊不禁,将剥干净的油栗喂给她尝,“是啊,阿昱与明月订了娃娃亲,两人真是郎才女貌,极其登对。”郇常陵心觉好奇,顺着目光看向缱绻的二人,打趣道:“那样好的女子,阿昱可配不上啊。”
“小心让他听了去,等会儿你们要拌嘴的。”霍娴站起身,也塞颗剥好的油栗。
油栗绵密甜润,栗壳层层胀开,香气弥漫整个四角亭。
郇常吹凉盏中热茶,慢慢品一口,“上好的敬亭绿雪,真香啊,”话锋一转,“此女乃是尚书府的小娘子,阿昱身无军功,确实高攀。”
“尚书府?”霍娴依稀记得离京前,司空伯伯还只是小芝麻官,十四年过去了,竟成了当朝尚书。
“尚书很厉害吗?”小姑娘冷不丁蹦出一句话。
郇常陵挨近霍晏,“厉害,和师父一样厉害。”
在她的脑海里,阿爹是世上最最厉害的人,想不到尚书和阿爹一样厉害,霍晏眉心紧皱,“这么厉害,那明月姐姐会不会不愿意当哥哥的妻子啊?”
“阿晏长大了也要嫁给厉害的男子!”
“好,到时候梁宣哥哥给你挑选世上第一厉害的男子!“”
不知何时,二人竟走到他们面前,郇常陵不再嬉闹,司空曌抬眸对上郇常陵,面色一惊。她曾见过他,依稀记得那日,这位翊王在家宴上发了好大一通火,如今再见眼前和言善语的人,心中不免疑惑起来,“臣女司空曌见过殿下。”
郇常陵坦然端坐在软凳上,“司空姑娘请起,本王与姑娘可曾见过?”
“殿下慧眼,三日前的阖宫家宴,臣女曾去过。”司空曌点头应下,此话一出,他想起来了,此人是皇兄择的太子妃人选。郇常陵神色不明,问道:“司空姑娘常在宫中走动?”
司空曌未预料他会问话,摇头随即又轻点,“殿下如何得知臣女时常进宫?”
“司空姑娘仙姿绰约,京中第一才女,必是各宫娘娘的心尖人。”他一番夸赞惹得司空曌面红,“殿下谬赞。”
二人氛围古怪,霍娴见此情形开口道:“听说司空姑娘师从药圣,医术也是京中翘楚;正巧刚从云州回来,身子老觉得不适,不知能否劳烦你替我瞧瞧?”
司空曌走进自然拉过她的手把脉,“自然,您是昱郎的表姐,也是明月的表姐。”
趁着把脉看诊的空隙,霍昱将坐在软凳上的人带走,特意寻了一处偏僻地,“你怎么了,为何出言为难珍珠?”
郇常陵吊儿郎当,觉得他的话有趣,“我哪里为难她了?”
“阿宣,你我相知多年,你对人对事我会看不出,到底出什么事了?”霍昱直言戳穿。
郇常陵正经盯着他,冷静半刻才道:“无事,我只是觉得司空姑娘特别好,你配不上。”
霍昱愣神,显然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唬到,反应过来毫不留情捶他胸口一拳,“你这张嘴来上京后,长进不少啊!”他瞪他一眼,“珍珠自幼便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深知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配不上她,但日后我定会发愤图强,绝不辜负她。”
“嘶~”郇常陵揉着胸口,“小霍将军,你武功也长进不少啊。”霍昱笑骂道:“那是你日日在软榻上卧久了,身上的骨头都软了。”
郇常陵不再谈及此事,唯独眸中留着散不去的忧愁。
团圆家宴开席,一派祥和。
两个孩子挨在一块儿,霍昱忙前忙后为司空曌夹菜,“珍珠,你尝尝这个、还有这个,这都是云州的菜色,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两人好不恩爱,长辈们满眼欣慰。
“哥哥,我也要。”霍晏将手中的小碗伸到他们面前,
郇常陵眼疾手快抽回她的小碗,攥在掌心,“阿晏,哥哥替你夹啊,想吃什么同哥哥。
司空湛哈哈大笑,站起身夹菜给霍晏,“司空伯伯也夹菜给阿晏吃。”
“阿娘也夹。”
“我们都夹。”
欢笑浓厚,下人与主君同乐。
晚膳过后,众人齐聚后院祭月,上京的月亮犹如砗磲明珠,天地间一片月白,供月、赏月,亲人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