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自己在自言自语，“怎么说辞就辞，做事不考虑后果。现在小孩不懂得吃苦，你们条件好太多了，我们以前吃馒头睡天桥。“

“爸，我想留在达珠村，我不想出去了。”车丽坚持自己想法。

“你在外面累了，回来休息一段时间没问题，至于你工作的地方，我还是希望你去大城市。我们比不上人家，人家有退路，做不好可以回家，咱们家什么没有，一穷二白，我希望你走出去，走出达珠村。别人老家在铁海市，你老家在达珠村，别人混不下去可以回铁海市，你混不下去只能回达珠村。总不能世世代代在这里，总要有人走出去，离开达珠村去到外面，带着后代在外面繁衍生息。爸爸失败了，辛苦半辈子，窝囊了半辈子，我的希望在你身上。我培养你上大学，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你离开这里去外面，让你的下一代不再做农村孩子。现在你回来村里，要去什么书店上班，你的书都白读了。你要回村里……你要回村里你高中毕业就可以出来工作了，还读什么大学，早知道这样，你高中毕业跟我一起出去打工算了。”

爸爸话里绕来绕去说着走出达珠村，似乎达珠村是什么人间修罗场。

“我想好了，我不回铁海市，我想留在达珠村，外面的世界不适合我。”

“你们这些年轻人娇生惯养不会吃苦，我年轻时在铁海市，打地铺睡桥洞，饿了吃馒头冷了盖纸皮，要不是因为你们母女俩，我不会回来这里。”

“你随时可以出去，没人拦你。”

“你不要一心想着回家，家不是你的避风港。家是你的避风港没错，可你不要遇到困难就逃回来。家是你暂时的避风港，你不要贪图安逸，一面对困难就缩进龟壳里。大城市才有机会，村里只适合养老，你看村里面还有几个年轻人，年轻人都出去外面挣钱了，最差的都在马尾市。娟秀赵菲她们是结婚了，有家庭在这里，跟你不一样。你未婚未育，你在村里是老女人，你留在这里，别说对象了，你连工作都找不到。”

“我让表姐帮我找对象，我不出去了，我是达珠村的孩子，留在这里没什么不好。”车丽还是坚持自己想法。

见车丽如此坚持，爸爸不再说什么，他看了车丽一会，转头回自己房间。

见爸爸回房间，车丽锁上大门，关掉灯火回自己房间。

晚上家里一片安静，爸爸在隔壁房间，车丽看着爸爸房间灯光一直亮着，她在自己房间憋着气不敢发出声音。

车丽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爸爸醒了。

先是隔壁房间早上5点钟的闹钟准时响起，闹钟响了一声被按掉，车丽眯上眼睛假装睡觉。她听到爸爸进来了，爸爸走进她的房间，在桌子上放下一张纸条，然后安静走出房间。

他走进厕所洗漱，5分钟时间爸爸已经洗漱完毕加穿衣服。接着厨房传来开火的声音，爸爸在做早餐，做完早餐他打开大门，推单车出去，关上大门……车丽凭借着外面的声音在判断此时爸爸在做什么。

等他出门，车丽起来看纸条，纸条上写着——外面混不下去就回达珠村。

谁知道这时爸爸杀了个回马枪，从外面回来了，车丽蒙上被子假装睡觉。

爸爸站在门口说：“醒了就起来吧，起来吃早餐。”

小时候爸爸在家时，他起床后会进房间看看车丽，看她有没有盖好被子，有没有开风扇，用不用关窗，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不再进她的房间。

爸爸说：“你昨晚说的事情算话吗，算话我今天跟你表姐说，让她帮你找对象。”

车丽拉开被子，说：“我自己跟她说。”

爸爸站在门口自言自语，车丽发现上了年纪的人喜欢自言自语，招姨是这样，爸爸是这样。

“我以前总是想着，把你们带出去，带去外面住在省城大房子里。年轻时要不是被家庭牵挂，我早在外面落地生根了。你妈妈去世后，我一样这么想，把你带出去，我们爷两不用一直呆在这窝囊地方。三代人总有一代人艰苦奋斗，爷爷走不出去，死在外面，爸爸走不出去又回来，轮到你接棒。我没有重男轻女，没因为你是女孩子看轻你。我只生一个女孩，在村里被别人笑，我说笑什么笑，在我眼里男女一样。我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不像他们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生一大堆在村里跑来跑去。我一直叮嘱你妈妈，多照看你的学业，你高中留在达珠中学，那时我在外面赚不到钱，帮不到你，不然就带你到外面读书。你在达珠中学这样的学校还能自强不息考上大学，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你，你是好样的。你妈妈生病了没跟我说，我在外面知道你妈妈病危时已经赶不回来了，千赶万赶还是赶不回来。我知道她生病，不知道她病得严重，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当年离开家时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家门口，我告诉自己要更努力才行……”

爸爸说个不停，车丽提醒他：“到点了，去上班吧。”

爸爸语气开始哽咽，车丽不愿意再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