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骄的指腹还沾着斩杀妖兽的血,在楚漾的脖颈上留下一抹朱红。
指骨坚硬,抵着楚漾的咽喉,让他窒息,意识几乎失去,耳畔潮热一片,漫上点点红意。
楚漾眼神失焦,只听见楚天骄冷冽的声音穿透耳骨,径直在混乱的意识中作乱。
“楚漾,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美艳的皮囊下是浓烈的厌恶作祟,楚天骄蹙眉,面露不耐地望着眼前这个他可以随意弄死的,名义上的弟弟。
“难不成,你从清虚门偷溜出来,就是为了见我这个哥哥,好教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杀了,埋尸荒野?”
楚天骄松了手,方才抵着楚漾的手抚上了身旁的灵剑,腕骨一提,指间轻转,冰凉的剑刃划破了楚漾的皮肤,鲜血溢出。
“我的好弟弟,该不会已经蠢到认为我不会杀了你吧。”
“嗯?”
鼻尖轻颤,冷哼一声。
轻蔑的气音萦绕在楚漾耳畔,他大口喘着气,带有血腥气的空气涌进肺腑,将他从濒死的边缘被拉回来,眼眸被分泌出的泪水洇湿,眼尾湿透,鼻尖红红。
他就那么盯着楚天骄,像只被逼到绝境的丧家之犬,可怜又可恨,可爱又可恼。
楚天骄打量着楚漾,这个惹人厌的贱狗竟然已经长得略高于他了,真是让人不爽。
进入清虚门一年了,楚漾的修为竟然还没到筑基期,楚天骄眉头轻皱,他真不明白楚衡景那个老头到底看上了楚漾这个私生子什么。
要天赋没天赋,要心性没心性,除了一张倔强的好容貌外真是一无是处。
楚天骄的眼神扫过那俊俏的脸蛋,明明是好好一张脸,黝黑的眼珠却是黯淡无光,死死盯着他,那浓浓的怨气活像是死了全家一样。
楚天骄被楚漾的眼神盯着有些发毛,垂眸不看,手指把弄着灵剑,指骨敲击着剑柄。
瞧着楚漾的穿着,看来是擅自偷溜下山,楚衡景不知道,自己碰上他或许只是个意外。
楚天骄眼睫颤动,心尖像是被羽毛轻挠了下,痒痒的,恶意在心中滋生。
他轻笑两声,饶有兴味地望着楚漾泛白瘦弱的脸蛋,活像个从地下爬出来索命的鬼怪。
看来自己这个弟弟是逃出清虚门的,楚漾既然不想在清虚门待下去了,那他何不替人满足心愿呢,让楚漾再也回不去清虚门,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白皙修长的指节扣上剑柄,灵力灌注而入,剑刃锐意乍现。
虐杀的欲望在心中起伏,凤眸凛冽,楚天骄舌尖□□着牙齿,他想杀了楚漾。
“师兄!”
“师兄,你竟然还能认出我。”
暗含忌恨与恼怨的干涩嗓音传来,和楚漾半天才憋出来的回应交杂在一起。
楚天骄的意识忽然清明,凤眸眯起,撞上了楚漾湿润的眼神,他松了手,收起灵剑。
今日不宜杀生。
算了,王漓在这不好动手,以前怎么没觉得王漓这么碍眼呢?
“偷溜出宗门乃是大忌,我与王漓的试炼这几天便结束了,你且跟随着我们,到时一同回宗门。”
楚天骄转身便走。
“你可别在想着逃走了。我的剑可不认人。”
刹那间,兽爪破空而出,卷挟着炙热的火焰,一把拍向楚天骄的脊背。
楚漾皮肤战栗,那是对于修为远高于自己的物种的埋藏在身体里的本能恐惧,眼前这只妖兽竟然是金丹期初期的水准。
躯体愣在原地,灵魂却在嘶吼。
蚀焰兽蹬地怒吼,身长九尺有余,周身遍布火焰,灼烧的恐怖温度侵蚀入楚漾的身体中,血液在燃烧,灵力溃散。
那庞然大物高高跃起,扑向背对的楚天骄,兽爪高举,烈焰在孔隙燃烧,千钧之力挥下。
一瞬间,妖兽搏斗的动作在楚漾的眼中放慢,定格。
他想,你真是个没用的人。
谁也保护不了。
废人。
废物。
修炼,变强,复仇,雪恨,不过是妄念。
你永远都做不到。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胆怯无能的懦夫!
意识中的咒骂声不断响起。
楚漾的瞳孔空洞一片,阴翳逐渐垂下,发梢被火焰撩到,燃起,猛烈的焰芒将欲灼伤皮肉。
以他的修为,被蚀焰兽的火焰烧灼必然是死路一条。
可是此时的楚漾像是被迷了心神,意识被浓重的阴翳缭绕,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死亡,那是一束洒下的光影。
他没有反抗。
他想,我这样的废物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死了,就好。
“楚漾,你这么想死吗!”
带着怒气的声音破开层层束缚,冲进楚漾的意识中,如同一捧燎燎之火,灼热刺痛。
“啪!”
楚天骄心中憋着怒火滔天,狠狠地扇了楚漾一耳光,把楚漾侧脸扇得红肿,偏过头去。
这般一个废物,楚天骄真想把楚漾一剑捅死了。
看见自己被后背偷袭,一点反应没有,自己曾经羞辱过他,他不出手相助也就算了。结果这家伙要被火焰燎伤,命丧当场了,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准备去死。
楚天骄被气得头昏脑胀,恨不得再给楚漾一耳光。
这个蠢货!
真是个碍事的东西。
蚀焰兽可以通过吞吃修士的血肉提高修为,这个时候偏偏还不能杀了楚漾。
楚天骄很烦躁,漂亮的脸蛋紧绷着。
指间灵力萦绕,水柱席卷,包裹住楚漾,将他带离。
灵剑破风,剑柄嵌入楚天骄的手中,金丹流转,灵力翻涌,剑意横生。
寒冰附剑,剑随意动,凌空劈下。
罡风临近,剑气凛然。
凛冽寒意侵蚀进蚀焰兽的躯体中,剑气斩断臂膀,蚀焰兽挥舞着左臂,痛吼一声,菱形眼眸泛起怒火,身上朱红的焰芒逐渐加深,黑色暗芒攀附上躯体,覆盖完全。
短短几瞬,蚀焰兽的身躯壮大几倍,如同小山一般高,火焰沉寂下去,埋入身体中。
楚天骄蹙眉,仰视着这庞然大物。
不对劲,这蚀焰兽不是一般的蚀焰兽,斩断它主要作战的兽掌,本应该是破开它灵力本源的一半,实力大减。
可如今,它的灵力波动却节节攀升,实力变得更为强劲,甚至已经要接近金丹期巅峰的水准。
怎么会这样?
楚天骄抿着唇,神情严峻。
如今的情势,不可妄动。
但却要找寻时机,阻止它提高实力。
可就在此时,王漓御剑上前,挥剑斩下。
筑基期的修为在如今的蚀焰兽眼中不过是鸿毛,焰芒埋入它的身体中,铸成了最为坚硬的盔甲,那一点如同洒水般的攻击毫无作用。
只是激怒了蚀焰兽,左掌蓄力,重重拍下。
楚天骄咬着牙,想一剑把王漓这个蠢货捅死,天赋比楚漾高一点,怎么比楚漾还蠢。
楚漾一动不动找死,你就冲上去送死。
“蠢货!”
楚天骄眉眼锐利,怒骂道。
手中灵剑飞出,挡下一击,余下的凛冽剑意将王漓拍离。
蚀焰兽已经躁动,如今之际也只能边战边看了。
楚天骄翻身御剑,引天地间灵气入躯体,浩瀚灵气聚集于一体,指间翻飞,金光乍闪,碎芒交错,灵力交连。
双手合掌,金光四溢。
灵力灌注入剑,剑刃铮鸣,楚天骄紧握剑柄,飞身下坠。
剑尖扎入地下,灵剑为引,阵法已成。
被激怒的蚀焰兽在楚天骄的刻意招惹下被引入阵法,金色锁链冲天而起,捆缚兽身,将这三丈余高的庞然大物压制束缚,无法挣脱。
楚漾抬眸遥望,凌空站立的人影挺拔傲然,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灵剑,锐利,孤高。
楚天骄很强。
是他,救了自己。
楚漾垂下眼睫,指尖抚上胸膛,不规律的振动灼热了胸腔。
他想,他也没有那么恨楚天骄。
他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名义上的师兄。
不同于楚漾目光灼灼,心悸难停,一旁的王漓被楚天骄的剑意拍下,肺腑受了伤,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眸中满是忌恨,仰视着天上的楚天骄,眼神黏腻痴缠,交杂着仰慕与占有,如同拖人下坠的沼泽,令人作呕。
王漓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意,他望着自己掌心的深紫色灼伤,眼神晦涩。
一枚魇蛇兽的妖丹,足以让蚀焰兽的火焰都带上剧毒,被灼伤一分,就会中毒一寸。
王漓低着头,下颌轻颤着。
他在笑,嘴角高高扬起,瞳孔中是不加掩饰的病态爱慕。
他想,天上月高悬,也终究会落到他手中。
师兄,凭什么陪伴你多年的我比不上楚漾一分一毫,你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总是比我的多,那种浓烈的情绪起伏你只对他有,对我却总是不假辞色,没有波动。
师兄,凭什么你不在乎我,却在乎楚漾这样一个废物。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恨他,值得你对他恼怒呢?
王漓握紧拳头,冷哼一声。
不过,很快你就会成为我的了。
很快,你就会只在意我一个人了。
戾气横生,将王漓包裹其中。
杨千蝶阖着眼,丝线牵引,她的感知同幻阵相连,幻梦已经逐渐完善,而楚漾也逐渐在沉溺其中,被重重捆缚。
极乐将启。
而这场胜利,也将是她的囊中之物。
楚漾,你要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