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布林希尔德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一只苍老的手停留在她面前，指甲很长，呈诡异的紫黑色。这只苍老的手顺着布林希尔德的脸颊摩挲，布林希尔德偏头躲开，这才看向苍老的手的主人——

卡米拉。

卡米拉痴迷地看着布林希尔德光滑的皮肤，自己的手伸上去更显得苍老皱巴巴的。

“长生种，真好啊——”

卡米拉不由发出感慨，她早就注意到布林希尔德醒来，这时才望向她:“你叫赛琳对吧？赛琳，你多少岁了？”

布林希尔德没理她，她收手捧着自己皮肉松弛的脸，目光直勾勾盯着布林希尔德:“我猜，你得有一百多岁，我猜对了吗？”

不，错得很离谱。

赛琳才二十岁。

但她没有跟卡米拉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抬眼打量了一下环境。

布林希尔德一眼就认出，这里是厨房旁边仓库下面的那个地窖，她在修道院学习的时候，也会跟同期一起到地窖取菜。

但是二十年过去，地窖大变样，在墙壁上装了一排光明石用作照明，地窖不再是一片漆黑。借着光明石的光，勉强能看清地窖被布置成了一个魔药室，楼梯旁靠墙摆放着几个大书架，布林希尔德大概扫了下，都是黑魔法相关书籍。和楼梯相邻那两面墙柜子里放的分别是药草和矿石，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占卜用的水晶球、动物骨骼、熊粪……

地窖正中间一张长桌，摆满了瓶瓶罐罐，杯子、药勺、坩埚、研钵摆了一堆。最后那面墙堆了一堆木柴，墙角有一个泥炉，炉子相连的烟囱通往外面，旁边放了几口大锅——应该是用来熬魔药用的。

她自己就被绑在长桌上，比修女三姐妹好点——她们三姐妹被捆成一团，粗暴随意地扔在柴火堆旁边。

“你把我捆起来，想做什么？”布林希尔德收回视线，问。

卡米拉的声音透着一股腻人的甜蜜:“光明神也会犯下偏颇的错误，我只不过是来纠正这个错误罢了。”

她疯了。

布林希尔德下了定论，她也不准备再忍，现在是绳子在她胸、腰、腹捆了几圈把她固定在长桌上，她的手臂上举在头顶被捆住了手腕。

但是，布林希尔德扭动了一下手腕，眸色加深:影响不大，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挣脱……

“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布林希尔德偷偷施法的手，循声望去，是西维亚突然苏醒过来，下意识伸手，打翻了旁边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垛。柴火垛坍塌下来，布林希尔德还亲眼看到一根木柴砸中了萨琳娜，尚在昏迷的萨琳娜呻吟一声，苏醒了。

布林希尔德停手，有些事情，她还不想这么早暴露。

她们的醒来打断了卡米拉的动作，卡米拉只好先放过布林希尔德，走到三姐妹面前:“午安，三位修女小姐。”

西维亚和希贝儿醒来见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黑黢黢的，又闹（西维亚）又怕（希贝儿），倒是萨琳娜虽然被木柴砸了一下，还是顶着流血的额头发声:“这是绑架吗？”

卡米拉笑了，眼角全是褶子:“没错，三位奥林赛的客人，现在你们被绑架了。”

“你想要什么？”萨琳娜一脸平静，不等卡米拉说话已经开出了条件:“魔法卷轴、法杖、魔晶、还有金币，甚至是歌德家族的一个承诺，放了我们，你可以选择一个。”

她的财大气粗，让本来准备狮子大开口的卡米拉都愣了一下——她本来只是想勒索100银币的，这还是看在她们来自奥林赛的肯定家境富裕的情况下。

卡米拉当机立断:“金币！”

“可以，”萨琳娜还松了一口气，开价:“100金币，放了我们。”

卡米拉:……

这些该死的有钱人！

她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又被萨琳娜打断，她仿佛能预知卡米拉要说什么:“我左手小拇指带着一枚鸢尾花徽章戒指，你写信要100金币，写明交货地点，盖上火漆印就可以了。你可以选择拿到金币之后再放了我们。”

“当然，我也要提醒你，如果我们死了，歌德家族将视你为仇敌，不死不休。”

卡米拉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了，她转身朝布林希尔德走去:“等我处理完这个混血种，我们再谈赎金的事吧。”

正在试图挣断绳索的西维亚和偷偷帮忙的希贝儿都呆住了，萨琳娜皱眉:“我可以加钱，不许动爱尔芙。”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歌德小姐”卡米拉的视线贪恋滴在布林希尔德身上流连:“我冒着被一位主教追杀的风险，就是为了这个混血种啊。”

布林希尔德躺在长桌上，偏头看向萨琳娜。三姐妹脸上神色焦灼，这边的卡米拉已经从长桌上拿起一把匕首，在布林希尔德脸上比划了。

“我可以加钱，我出500金币，买你不许伤害爱尔芙！”

500金币，那可是很大一笔钱了啊。

布林希尔德被艾尔维拉收养了之后，艾尔维拉每个月会给她零花钱，出手十分阔绰，每年布林希尔德能攒下1个金币。她离开伊斯特芬城的时候，攒了足足20个金币呢，在大陆上都称得上是富甲一方了。

500金币，都够收买一只恶魔了。

卡米拉握匕首的手一抖，匕首掉到地上发出响声。很明显，她心动了。

萨琳娜松了口气，然而，卡米拉重新捡起匕首，本就苍老的声音因为欲望而沙哑:“歌德小姐，你的富裕出乎我的意料，只可惜，金币也不是万能的。”

卡米拉眼都不眨，“哗啦”一刀，在布林希尔德的脖子上开了一道口子，她拿过一个杯壁上结了一层厚厚污垢的杯子来接布林希尔德的血。

见到她真的对布林希尔德动手了，墙角的西维亚急得吱哇乱叫，情急之下，潜力爆发，竟然真的把绳索绷断了。

卡米拉大吃一惊，手一抖，匕首歪了在布林希尔德侧脸划了一道。

布林希尔德:……

西维亚冲了过来，“啪叽”一声撞在无形的禁锢上，眼冒金星又摔坐回去。

与此同时，她们脚下亮起了繁复的黑色法阵图案，希贝儿看了一眼，惊呼:“是黑魔法！”

三人的视线都给到了卡米拉，震惊，质疑，不可置信，修道院上任院长，暗地里修习黑魔法。卡米拉，是个女巫！

“所以我说，金币不是万能的。”卡米拉举起接满血液的杯子晃了晃，鲜红的血液晃动起来有一股红丝绒的奢华质感。

她满意地看向布林希尔德，心想，这个混血种的血液质地上乘。布林希尔德望着她手中的杯子，突然问:“这个杯子装过多少种血液了？”

杯壁上那厚厚的一层污垢，其实是盛装或血液后留下的痕迹。

“数不清了，”卡米拉心情很好，也愿意解答一些孩子的问题，毕竟她也曾是修道院的一名老师。

“装过所有雪原上动物的血，还有少女们的血，哦，还有乌鸦和老鼠的血。”

卡米拉补充了一句:“当然，你是最特殊的，你是我找到的唯一一个长生种。”

如同安东尼奥大主教告诉艾尔维拉的那样，人族生来背负的诅咒是“短命”，与之相对，剩下的天族、恶魔、亡灵、兽人、精灵都是长寿种族，就连和人类最像的矮人，也因为神赐天赋“机械”能够制造出机械器官，大大延长寿命。

卡米拉一直在找长生种，虽然艾尔维拉就是精灵，但是她不敢对艾尔维拉动手，一直在大陆苦苦找寻机会，就像这次的熊人，她刚听到温蒂顺雪松村可能出现了熊人，就立马跟了上去。

没想到，跟熊人还没交手，熊人就死在艾尔维拉手中，甚至尸体都没留下，变成了小熊逃走。但当时在场的不光艾尔维拉，还有奥林赛的红衣大主教，她不能出手只能看着小熊逃走。

之后不管她在雪山上找了多久，那只小熊就仿佛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丝毫踪迹。

希贝儿突然开口:“所以，你想要通过黑魔法来获取长生？”

卡米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希贝儿硬着头皮:“这是根本做不到的，哪怕是光明魔法达到顶级的教皇陛下，也无法做到长生，何况是黑魔法！”

“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魔法！”希贝儿下了定论。

卡米拉只觉得她天真:“二十多年前，我也是这样想的。”

卡米拉端着那杯鲜血，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可是，我看到了！”

布林希尔德眼皮颤了颤，看向卡米拉，她和年轻时候的那位严肃古板，不近人情的修道院院长很不一样。曾经总是要包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随意散落，指甲又尖又长还黑黢黢的，脸上哭哭笑笑，状若疯癫。

“你们都没有亲眼见过，黑魔法的极致，是复活！”

“能够死而复生，区区长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希贝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看遍了奥林赛的藏书，她知道光明魔法的极致是什么，这些在书上都有记载。

“你见到了？”希贝儿问:“黑魔法的极致能够复活？”

萨琳娜猛地捂住了她的嘴，仅仅只是目睹了修道院院长堕落成女巫的话还能够总金币当赎金。要是问出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为了保守秘密，她们都得交代在这。

可惜已经晚了。

“还记得雪山上领导鸦群的那只紫眼乌鸦吗？她叫凯莉娅。”

“很巧，我有一个学生，也叫凯莉娅，不过她死了，是被判处火刑烧死的。”

“但是我亲眼看见，我的另一个学生布林希尔德对她的尸体使用了黑魔法，让她死而复生，变成了乌鸦。”

黑魔法的极致，原来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