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神色庄严肃穆，手中的六芒星在冬日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老奶奶显然被震慑住了，慌忙扔开拐杖拱手告罪，拐杖落地发出沉闷一声，老奶奶却祈求地看着加百列：“神父，哦，你不知道，她是一个混血种，她不是人，她是光明神的弃民！”

加百列严肃道：“她的身份与此无关，伟大的光明神教诲我们不可以伤害他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老奶奶被吓得涕泪横流：“哦，我伟大的光明神，我不是有意的，是这个混血种她闯进了我们的城市，我怕她带来灾难和瘟疫，所以我才想要驱赶她。”

“不许称呼她‘混血种’！”加百列打断了她，“她是人类和精灵的孩子，也是光明神和精灵神的信徒，你们是教友，更要友好相处。”

“可是……”老奶奶抬头还要辩解，看着加百列，突然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转头对着布林希尔德弯腰道歉：“对不起，我年轻的教友，我为我方才的无礼行为向你道歉，祈求你的原谅。”

布林希尔德双手抱胸，一挑眉：“接受你的歉意。”

两人收拾好一起走，走出很远布林希尔德回头，老奶奶还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一个激灵，忍不住好奇：“喂，加百列。”

“嗯？”加百列好脾气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布林希尔德指了指后面的老奶奶：“光凭你的话就能让她乖乖认错道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阿瑞娅老太太在布林希尔德刚进伊斯特芬城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情绪，其他人的排斥体现在异样的眼神，但是阿瑞娅老太太会偷偷朝她扔石子，吐口水，背地里讲她的坏话。作为回报，布林希尔德朝她家烟囱里扔了一个废弃鸟窝进去，阿瑞娅的丈夫可是爬上房顶掏了半天呢。

加百列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指尖一团耀眼白光：“光惑术，能洗涤人的心灵，这个时候人就会格外听话。”

布林希尔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顿了顿她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可以不用管的吧。”

迎着布林希尔德审视的目光，加百列依旧笑眯眯地：“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我不可能看着你被人排挤欺负坐视不管吧？”

布林希尔德眯了眯眼睛：“为什么不可能，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要帮我出头？”她想到一种可能，皱了皱鼻子：“还是说……你爱慕我？”

“哈？”加百列脚下一个趔趄，转头看着布林希尔德，面无表情，沉默一会儿：“爱尔芙，你是不是太自恋了点？”

“不要所有的善举全部跟爱情挂钩啊！”加百列吐槽了一句，看着眯着眼睛的布林希尔德，审视一番，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还有，不要学我的表情，这样很不礼貌耶。”

“痛痛痛！”布林希尔德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可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给我做饭，还替我出头……真的不是喜欢我吗？”

“是喜欢，不过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加百列笑眯眯地解释道：“我喜欢爱尔芙就像妈妈喜欢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到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说不出的高兴。”

“哦哦，”布林希尔德点了点头表示懂了：“也就是说，你想当我妈咪是吧？”

加百列笑眯眯地：“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你是男的，你当不了妈咪的。”布林希尔德认真道。加百列收起笑脸，给了布林希尔德一个脑瓜崩。

街道上长久回荡着布林希尔德的痛呼。

等布林希尔德和加百列回到伊斯特芬城大教堂，艾尔维拉已经换上了白色暗纹银边长袍搭配兜帽肩披，站在大教堂门口迎接客人们。她远远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布林希尔德看不清表情。

她一回头，身后的加百列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踌躇一会儿，朝艾尔维拉走去。骑士长尤里卡也在门口，热情地招呼她：“哦，是你呀小耳朵，快进去吧，里面可热闹了。”

艾尔维拉朝她点点头，递过来一小罐烫伤膏，布林希尔德都忘了这回事了，众目睽睽的，快速接过那一小罐烫伤膏揣进裙兜里，然后立刻跟艾尔维拉拉开距离。

艾尔维拉看了她一眼，布林希尔德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宴会开始了，艾尔维拉和安东尼大主教一同进去了，布林希尔德瞅准空档也钻了进去。光明教的教义之一是教导人们不要贪慕虚荣，认为勤俭贫穷才是美德，因此光明教的聚会也是非常朴实。

布林希尔德刚进去就被人抓走了，萨琳娜和希贝儿拽着她坐到角落，希贝儿压着声音也难掩兴奋：“爱尔芙快来快来，今天有肉汤喝呢！”

布林希尔德疑惑：“你们不是歌德家族吗？我听说你们家族很有钱啊，怎么喝个肉汤都这么高兴？”

刚问完她肩上一重，西维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唉呀，在家里肯定是大鱼大肉了，自从进了修道院，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我练剑都没力气了。”

布林希尔德了然，她之前去伊斯特芬城修道院也是这样，修女们被要求贞洁，顺从，贫穷，吃的是马铃薯和卷心菜汤，一晚上要被叫起来两三次做祷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所以布林希尔德去了之后把这些破规矩全改了，还带头领着修女们烤肉吃。

布林希尔德不吭声，只是默默把自己的那份肉汤给了西维亚，西维亚满脸惊喜：“这些都给我吗？”

萨琳娜伸手阻拦：“都给了西维亚，爱尔芙你吃什么？”

西维亚眼巴巴地看着那份肉汤，口水都要不争气地流出来了，一边附和道：“对啊，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布林希尔德不语，只是直接将食物递给西维亚，西维亚推辞不过，只好接过埋头大快朵颐。

明明是贵族千金，吃相却有些狼吞虎咽。用餐难免发出餐具叮铃声，惹来周围人的侧目。

萨琳娜一一回望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视线，直到周围人都收回视线。她看着西维亚，若有所思。西维亚刚用完双份食物，餐盘上多出新的肉块，她抬头，正好看见萨琳娜收回餐叉。

西维亚呆呆地眨眨眼，眼眶微湿，肉块一块又块出现在她的餐盘里，原来是一旁的希贝儿不语，只是一味地为她夹菜。

西维亚耸了耸鼻子，把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收了回去：“……青椒和洋葱收回去，这个我不爱吃。”

“哦，”希贝儿老老实实地收回叉着青椒洋葱的餐叉：“我也不爱吃青椒跟洋葱。”

西维亚刚要说什么，被布林希尔德打断了，她问：“吃饱了吗？”

语气平和，是纯粹地询问。

西维亚摇了摇头：“没有，”她补充了一句：“大概三分之一饱吧。”

布林希尔德了然，转身举起手：“管家先生！”

负责这边的管家先生立刻赶了过来，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年人，衣着简洁优雅，花白的头发与胡须修剪得非常得体。管家先生鞠了一躬：“尊敬的客人，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布林希尔德指了指自己的餐盘，平静地说：“能麻烦再给我大概四份食物吗？”

管家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依旧训练有素地过去为布林希尔德端来食物，退下时非常有礼：“请慢用。”

布林希尔德神色平静地点点头，自己留下一份食物，将其余三份食物拨给西维亚。

她低头开始用餐，注意到西维亚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不是没吃饱吗？怎么不吃？”

西维亚凑过来小声道：“爱尔芙，淑女是不会要求加餐的。”

注意到布林希尔德要求加餐的人不少，碍于教养没有窃窃私语，只是用眼神彼此交流。

布林希尔德毫不在意，她咬了一口烤肉排，汁水四溢，等到咀嚼完毕这才看向西维亚，有些奇怪：“你吃不饱的话，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怎么练剑？”

西维亚一愣，又听布林希尔德的声音：“而且，西维亚你的梦想不是做淑女，是成为一名女剑士吧？”

西维亚沉默，萨琳娜担忧地看着她，却看见她仿佛醍醐灌顶，拿起刀叉，埋头大吃起来。

萨琳娜和希贝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然后不约而同地，凑到布林希尔德身旁，两双眼睛都亮晶晶地：“爱尔芙，有你真是太棒了，你简直是光明神的恩赐！”

“不，”布林希尔德骄傲地勾了勾嘴角，纠正她们：“是精灵神和光明神共同的恩赐！”

两人和一只半精灵笑闹成一团，时不时传来被打扰进食的西维亚的抱怨：“放开我，我用餐呢！”

年轻人的打闹虽然声音不大，却依旧吸引了宴会上的众多视线，尤里卡收回视线，笑呵呵地：“这个小耳朵和中央城的小修女们关系倒是意外的好呢，是因为都是年轻人吗？”

艾尔维拉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尤里卡瞥了她一眼：“……你生气了？”

“没有。”艾尔维拉依旧面无表情，端起银杯一饮而尽。

……

“那是酒，”尤里卡挠了挠火红色的头发，看着艾尔维拉笃定地说：“你在生小耳朵的气，为什么？”

艾尔维拉暼她一眼，神色一无既往地冰冷。尤里卡疑惑地双手挠头：“总不会为了她吃得多吧？这有什么，咱们又不缺食物，就是再来一百个半精灵，都吃不垮咱们！”

艾尔维拉转头，她跟尤里卡根本无法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