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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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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贺长夏起得也比平时晚了,因为她前一晚为了将那本狗血小说看完,又熬了夜。

起来时她还赖了会床,等洗漱完换了衣服已经是快十一点,正打算下楼去买点东西吃,还没打开门,正撞上刚买完东西回来的陈寻雁。

陈寻雁随意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晚起这件事没有丝毫意外。

“起了?洗漱完来吃饭吧。”

贺长夏有点惊喜,“姐姐你也没吃吗?”

她本来以为这个点了,陈寻雁应该已经吃完了,本打算自己下楼去随便吃点。

“我一向起得晚。”陈寻雁解释了句。

陈寻雁买的是鸡蛋炒河粉和炒饭,她将打包回来的东西放到桌上,“有炒饭还有河粉,你要哪个?”

“我要炒饭吧。”

陈寻雁依言将炒饭放到她面前,拿出另一碗河粉,也坐下准备吃饭。

贺长夏掀开塑料盒的盖子,边吃边问,“姐姐,晚饭你想吃什么?”

“你一会不出去吗?”

“今天和钟琳约了去喂猫,喂完就回来。”

“哦。”陈寻雁夹了口河粉,“随你。”

贺长夏歪着头思考,“冰箱还剩几个鸡蛋和半块梅花肉,那晚上吃炒鸡蛋和青椒炒肉吧。”

陈寻雁没什么不行,随口说好。

贺长夏划拉几下将碗里的炒饭吃完,将塑料盒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去了厨房将冰冻层的肉拿到冰鲜层提前解冻,往房间走的时候还顺手拿了陈寻雁刚提回来的空塑料袋去装猫粮。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陈寻雁将桌子擦了擦,随后就回了房间。

贺长夏装好猫粮本来都要走了,后又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房间里,又折返去拿。

她猫粮装得太多,袋子寄得不够紧,提起来的时候,有些猫粮就洒到了地上。她将袋子绑得紧了些,将猫粮放到一旁,然后去客厅拿了扫把,弯腰去扫床底下的猫粮。

扫把不够长,贺长夏使劲伸长了胳膊,横扫几下,没想到除了猫粮,还有别的东西。

是一张白色的纸,不大,有点像A4纸的尺寸,但还短了一截,上面似乎还有字。

贺长夏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陈旧的字迹满满显露在眼前。

是一篇短文,标题叫《伞》。

“我家里有两把伞,一把大伞,一把小伞。下雨的时候,爷爷会打着伞去学校接我。但奇怪的是,爷爷明明是大人,却打着一把小伞。而我明明是个孩子,爷爷递给我的,却是一把大伞。

下雨的时候,雨水会先落到伞的顶部,然后顺着伞的弧度往下滑落,像一颗颗闪耀的星子,落到马路上,激起水花。爷爷打伞的时候,会把伞斜着,因为伞有点坏了,有一个角挂不住。这把伞又太小,所以伞面紧紧围住了爷爷,就像把他罩住了一样。

无数细小的水花溅到爷爷的裤腿上,慢慢的爷爷的裤腿湿了。那些细小的水花,就像生活中的琐事,一点点压弯了爷爷的脊背,一点点染白了爷爷的须发。

某一天回家路上,一个同学突然凑近了我,对我说:‘和你爷爷换把伞吧,你人小,大伞换给你爷爷,刚好合适。’

我没说话。因为我总觉得同爷爷不太亲近,这换伞的举动又带着明显的讨好,而我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和讨好。

后来爷爷过世了,我总是不断会想起那天。每当下雨我撑起伞的时候,我总是被带回到那一天,想起罩住爷爷的伞,想起同学对我说的话,想起无数的水花和琐事。

到这时我才明白,亲人的离世,为何是一生的潮湿。”

贺长夏看得出神,不知不觉被文字带入到一场大雨中。

这张纸会出自谁手,几乎没有悬念。

她看向隔壁紧闭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

钟琳伸手拉了拉贺长夏,“你快看,刚刚那只大橘想去吃狸花面前的猫粮,结果小狸花哈了口气,它就被吓走了。”

贺长夏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哦。”

钟琳察觉到她的魂不守舍,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贺长夏托着腮,反问起钟琳,“你有没有经历过家里亲戚过世的事情?”

“有啊。我上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时候,我外公过世了。”

贺长夏舔了舔唇,有些紧张,“亲人过世,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钟琳也学着她的样子托腮,“嗯……其实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感觉。那时候我太小了,我妈哭我也跟着哭,我妈给我外公烧纸钱,我就在旁边烧,我妈让我磕头,我就跟着磕头。”

死亡这门课程过于深奥,小孩子能做的,唯有模仿着大人的动作。

等长大后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哀伤的感觉已经被时间稀释过很多遍了。

“那你是不是很难过?”

“嗯……多少有一点吧,但是那时候太小了,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这话题未免沉重,钟琳不欲深聊。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贺长夏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就是想到我家里人了。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我还没经历过家里人过世的事情。但是他们年纪都大了,我有点害怕……”

尤其是看到那张纸上写的字之后,她觉得,死亡好像是很沉重很可怕的东西,会像潮湿的水汽一样悄悄缠着你,侵入你的五脏六腑,让你反复想起,反复痛苦。

“这样啊。”钟琳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可是他们不都还好好的吗?这种事情,我们担心也没有用的,只有自己开解自己。你要是一直想着未来发生的事情,就很难过好当下的。”

也是这个道理,但是情感上总有点不能接受。

见她还是闷闷不乐,钟琳挽着她的右手,颇讲义气道:“要是到时候你难受的话,就来找我聊天吧,我来开解你。”

贺长夏笑笑,“好。”

她不再多想,将还未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认真观察起面前的小猫。

小狸花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她的情绪不高,迈着小步向她走来,主动蹭了蹭她的手背。

钟琳伸手摸了摸狸花,“欸你看,小猫在哄你开心呢。”

贺长夏伸手摸了摸小猫的下巴,小猫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随后躺倒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

钟琳看得眼红,“你看,小猫对你多好啊,还露出肚皮给你摸。我看网上说,肚皮是猫咪最脆弱的地方,轻易不会向人类展示的,如果露出肚皮就说明它很信任你。”

贺长夏心里也跟猫咪的肚皮一样软得一塌糊涂,她侧头看向钟琳,“你这么喜欢小狸花,怎么不带回家去养?”

她是因为在这里借住所以不能养,但是钟琳的家不就在小区里吗?

说到这里钟琳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养,我妈连养我都烦,哪有精力养猫?养猫要花很多钱的,猫粮、猫砂、疫苗、绝育,万一生病了,比人生病还贵。我妈开的那个快递驿站,一个包裹才三毛五,一天也就三四百件,还要扣除服务费那些东西,万一弄丢包裹,一赔就是几十上百。”

贺长夏听得皱眉,想起那天去驿站时,看见钟琳的妈妈在帮忙卸货,不禁疑问她爸爸去哪了,但是这问题有点敏感,她便没有问出口。

钟琳看出她的疑问,“是不是想问我爸去哪了?”

贺长夏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说。”

“害,没什么。平时我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这些事情都憋在心里,刚好能跟你说说。”

贺长夏学着钟琳刚才的样子挽着她的手道:“只要你愿意跟我说,也可以随时找我。”

钟琳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才小声对贺长夏道:“我爸是货运司机,常在外面开长途车,我爸赚得多点,但是不怎么回家。我妈说,我爸是在外面有人了。”

“有人”这个概念,对她们来说,是很新奇又很危险的一个词。

贺长夏想了想,也说出了自己的一个秘密。

“其实我出来玩是来散心的,我爸妈在家闹离婚。”

钟琳微讶,越发压低了声音,“也是因为……你爸在外面……?”

贺长夏本想说不是,但想到母亲的坚决,说出来的话便换了个意思,“不知道,说不定吧。”

钟琳的脸上是有点同病相怜的难过,“怎么我们俩都这么倒霉。”

贺长夏正想说点什么,方才正在一边打滚的小狸花又凑上来,用柔软的两颊蹭了蹭钟琳的小拇指。

“你看,小猫也来安慰你了。”

钟琳感觉眼睛有点酸,一边摸着小猫一边问贺长夏,“那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吧?”

贺长夏点点头,“当然算。”说完她又微皱了皱脸,“我以为昨天就算了。”

钟琳暂时抛却了家庭的烦恼,笑眯了眼睛,“算!从昨天开始就算。”

临近十八岁的两个小姑娘,就这样在小区的绿化带旁边,当着小猫的面,交换了彼此的秘密,然后,成为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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