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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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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要去医院挂水,贺长夏本打算自己去的。这天她也没安排什么出游计划,睡到自然醒之后起来先用电饭煲煮了个粥。

没想到粥煮好之后,陈寻雁也出来洗漱了。

贺长夏活力满满地冲她打招呼,“早呀姐姐。喝粥吗?”

陈寻雁胡乱点了个头,似乎还没睡醒,睡眼惺忪走进洗手间。

贺长夏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碗,各盛了一碗白粥,放在小圆桌的两侧。

陈寻雁收拾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出来了,脸上沾着未干的水珠,清丽得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贺长夏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用手撑着下巴,盯着陈寻雁看了好几秒,真心实意道:“姐姐,你好漂亮呀。”

陈寻雁端起碗,置若罔闻。

贺长夏拿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粥,没什么胃口。昨天就是喝粥,今天又喝粥,真想来包辣条啊。

陈寻雁一碗粥已经见底,贺长夏还对着自己煮的粥难以下咽,前者突然道:“输液不能空腹。”

“哦。”贺长夏闷闷应了一声,端起碗,也学着陈寻雁刚才的样子一饮而尽。

啧,糊嘴巴。

她刚放下碗,陈寻雁就自然地拿着碗到了厨房,打开水龙头将碗清洗干净。

趁她收拾厨房的功夫,贺长夏回到自己房间里,拿出自己提前收拾好的斜挎包,准备去医院挂水。

她悄摸溜到了厨房,又觉得该跟陈寻雁说一声,于是退回到厨房门口,清了清嗓子,“姐姐,那我先去挂水了。”

陈寻雁手上动作未停,也未回应,厨房里只听见流水敲击碗碟和瓷器碰撞的声响。

贺长夏等了几秒没等到回复,便自己背着小挎包离开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诊室的路贺长夏走得驾轻就熟。

诊室人太多,护士让她在一旁暂时等一会。

好在没有等很久就扎上了针,且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血管更好找一些,还是因为这个护士技术更娴熟,一针就进入血管了。

贺长夏在心里感叹今日的顺利。

她正感叹着,下一秒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装满水的瓶子,再往上看,是陈寻雁那张漂亮但冷漠的脸。

贺长夏睁大了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不可思议地开口:“姐姐你怎么来了?”

陈寻雁照例将瓶子放到贺长夏胳膊旁边,瓶子照例是装满温水的。

陈寻雁堂而皇之在她身侧的座位落座,“生病得有人陪着。”

贺长夏听着觉得有点耳熟,慢慢才想起这句话她昨天也说过。

感觉有什么特殊意味一样。

贺长夏还想继续问,陈寻雁放在腿上的手机突然亮了,显示有个电话打进来。

陈寻雁拿起手机看了眼,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将耳机插好,然后才点击了接听键。

贺长夏又开始无所事事观察人类,没看几秒钟,旁边的陈寻雁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然后将左耳的耳机摘下,递给了她。

贺长夏不明所以,看见陈寻雁手机上显示通话还在继续,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陈寻雁颔首。

贺长夏半信半疑戴上耳机,还以为是贺清溪打来的电话。

“长夏被我养得有点娇气了,如果她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阿姨先提前向你道个歉。”

这是……妈妈的声音。

贺长夏怔住。

“长夏这几天没有怎么样吧?昨天晚上跟她打视频,感觉看上去好像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她没有生病吧?”

贺长夏赶忙转向陈寻雁,冲她使劲摆手。

“没有。”陈寻雁回答。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起初我是不太同意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玩的,她姑姑跟我说,小孩子总要长大,她马上就要成年了,我不能管她一辈子。我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孩子大了,父母总要学会放手。但是我又不放心,昨晚看见她脸色不好,我都没怎么睡好,早上一醒就跟清溪要了你的电话号码,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陈寻雁的回答依旧干巴巴,她说不太出交际的话。“没事。”

“要不你给阿姨发个地址,我想买个礼物给你,感谢一下你对长夏的照顾。”

“不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没碰见过这么言简意赅的人,随后王华黎自己拿了主意,“那阿姨就自己看着选了,谢谢你小陈,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直到电话传来嘟嘟的声音,贺长夏才将耳机摘下还给陈寻雁,想到母亲最后说礼物会自己看着选的时候,贺长夏忍不住微笑起来,这倒也是个办法。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突然从眼眶滑落。

贺长夏试图去擦,结果却越流越多,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就决堤了。

陈寻雁递给她一包纸巾,贺长夏接了,覆在眼睛上,纸巾很快被打湿。她换了好几张纸巾,顶着一双婆娑泪眼,向身边年长的人求助——

“姐姐,为什么父母会离婚呢?”

这个问题背后,是她这些天的噩梦。

大家都说苦过三年、熬过三年就好了,高考完了就可以到处玩、肆无忌惮的玩,不光是学生,连老师都说,十八岁的夏天将成为她们一生中最轻松的一个夏天。

贺长夏期待了许久,并在心里暗暗规划了许多,但跨出考场那天,最先得知的,却是父母要离婚的消息。

她还记得那时的场景——

她从考场出来,一身轻松,笑容满面走向自己的父母,但看见的却是两张疲惫的脸。尽管他们都选择向自己露出微笑,可是这笑容,却不及以往真诚。

她背着书包坐上家里的车,还以为父母吵架了。饭桌上她努力调节气氛,爸爸和妈妈都对她嘘寒问暖,却没有对对方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她们一家三口就坐上了回乡下老家的车,到了老家,她被安排进楼上的房间,父母则迫不及待去了楼下,仿佛一场战争一触即发,双方都已忍耐多时,等着今日爆发。

楼上房间里的空调坏了,没人记得要修,只有一台老式风扇,忙碌不停,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那天的贺长夏就像这台风扇,被遗忘在角落里。

楼下开始有争执与吵闹的声响,贺长夏待不下去,关了风扇往屋子外去。她不想被父母发现自己的存在,轻手轻脚,弯着腰从楼梯上下来。大人们的争吵正激烈着,没人想起来要关心她。

她悄悄绕到屋子背面的窗外,这里能听见更清晰的争吵声。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离婚?”这是她爸的声音。

“跟别人都没有关系,我跟你早就过不下去了。”这是她妈的声音,比平常所有时候都更冷静。

“华黎,你冷静点,长夏才刚考完你们就闹离婚,你让孩子怎么想?”这是一个姑婆的声音,贺长夏记不清她的辈分和姓名,只知道该叫姑婆。

“要不是为了长夏,我早就拉着他去民政局办手续了。”

“我有哪里对不起你!我起早贪黑,在店里一站就是一整天,累得跟狗一样回家,还不是为了你和长夏。”她爸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拍桌子了。

“你不要说得好像没有我和长夏,你就不用去店里上班养活自己一样。”不同于爸爸的激愤,母亲的反应看上去更加平和,仿佛已经在脑海中将这场对话演练过多次。

“日子跟谁过不是一样过,我们这些人,也都是凑合过来的。”这是婶婶的声音,在劝慰母亲。

贺长夏靠着墙壁,屋里拍桌子的声音顺着桌椅和墙壁传到她的背脊,使得她忍不住有些轻微颤抖。

六月的阳光灼热刺眼,刺得她眼睛发酸,几乎想落泪。贺长夏站在屋外的窗户下,数着脚下的蚂蚁,惶惶然等待命运降临。

她在这里听了一会,已经听出了母亲的决心。

她母亲从来没有这样坚定过。

谁来劝都没有用了,贺长夏想,她的家要散架了。

太阳晒得人头晕,站累了的贺长夏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小房间里。刚坐下打开手机,朋友们快乐的信息一窝蜂涌进她闷热的屋子里,挤得她更加头晕。

贺长夏坐在书桌前,看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教材和辅导书堆在一起,试卷和草稿纸经过一番波折变得皱皱巴巴,她放下手机,将下巴搁在书本上,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暗自祈祷。

倘若知识就是力量,那希望此刻这些曾经为难过她的科目都能给她一点温暖。

那场争吵并没有立即出结果,或许是结局难堪,或许是过程艰难,或许是觉得跟她无关,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对贺长夏说起这件事情。

除了贺清溪。

这个姑姑是爷爷奶奶的老来女,从小受宠,养成了胆大包天的性格。工作几年攒下积蓄后,便辞去工作前往港岛求学。起初家里人并不同意,但无人能撼动贺清溪的决定。

她的性格一向如此,也只有她敢在这个时候对贺长夏说:“别哭丧着脸了,哭又不能把你妈哭回来,那是你父母的课题,不是你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享受这个夏天。十八岁,就该出去看看世界。”

贺清溪给了她一张通往s市的机票,而她选择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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