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一个意大利人，怎么这么喜欢卡地亚？”德米凯利斯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和小拇指上的戒指，走在路上的时候随意地问道。

“噢您说这个啊，其实我也没有多关注这个品牌，除了卡地亚的戒指，宝格丽的我也有。至于这块表...这是朋友送我的，所以我戴得比较频繁。”西尔瓦诺摆摆手，完全没想过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

德米凯利斯听到他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的性格都不那么热衷于聊天，自然而然地除了工作就没什么话说，再加上德米凯利斯也不是什么喜欢八卦的人，这话题也就这么终止了。

“那么，回到工作话题，你在AC米兰的这段时间里，感觉球员们之间的联系怎么样？相对应的，这带来了什么益处？”回来工作后的难度，现在才算真正的开始了。

一个球队间配合与默契无疑是很重要的，完美制衡住星光四溢的更衣室的主教练更是能力高强的，毕竟更衣室可是易燃易爆的象征，有无数的矛盾都是由更衣室内部的帮派斗争，三观不合等因素升起的。

“根据我个人观察和体验，我觉得米兰球员之间会形成一种类似于家人的感觉，很少有离开米兰的球员会对它表达不满。而像队长马尔蒂尼，他在他的队友和球迷心中地位很高，所以在更衣室里决策权很高，但他从不会因此质疑教练的想法。他作为米兰的旗帜，一向是很清楚怎么拿捏尺度的。”西尔瓦诺仅仅是从对于球队的角度分析，并不涉及个人生活，毕竟场上场下差异大也正常嘛。

“是，说的没错，不过掌控更衣室什么的，不是我们该考虑的，我们暂时只用考虑如何调节球员心态，以及对他们进行心理辅导即可，你要知道，任何心理上的缺陷都可能会导致比赛的失利。”德米凯利斯是队以团队内多年的心理辅导师，看着不同的球员来来往往，他也很清楚马尔蒂尼在这里面的重要性，也不只是他，这是全部人都知道的道理。

“其实今天叫你来也没什么要忙的，只是想找你来聊聊，毕竟今天球员们都放假嘛，也没什么人。”德米凯利斯不紧不慢地说道，“欸，实话说，像你这种对足球没什么感情还来俱乐部尝试的人真的不多了。”

这...好吧，一开始西尔瓦诺对足球这项运动真没什么感情，唯一的认知还来自喜欢皇家马德里的父亲，至于父亲为什么作为米兰人喜欢一个西甲俱乐部西尔瓦诺也没问过。

说到皇马，西尔瓦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要不是这段时间有在接触足球，才大概知道了现在的皇马有哪些球员，教练是谁。好吧，他可能对这个俱乐部最深的印象是12岁的时候父亲带着他以球迷身份进入Ciudad Deportiva（皇马的训练基地）参观。

那一次参观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西尔瓦诺迷路，一个才12岁的意大利小朋友在异国他乡的一个足球俱乐部里语言不通，除了父亲没有认识的人，他硬是四处瞎跑找到了有人踢球的地方——不过，不是成年队，而是改名为皇家马德里B队的原卡斯蒂利亚队，也就是一线队的预备队。

西尔瓦诺就这么站在场边看着比他大上一些的少年们在球场上奔跑，球场上扬起细碎的土尘，太阳给少年们的身影镀上金边。西尔瓦诺攥着手里的矿泉水，伊比利亚半岛的阳光晒得他睁不开眼。突然，一颗滚出边线的足球砸在他脚边，混着草屑的皮革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

“欸，那边的小子，帮忙捡一下球！”身穿白色训练服的黑发少年远远地向他挥挥手，示意他把球踢回来。

西尔瓦诺愣了愣，没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根据手上动作，他试探性地把球踢了回去，当然也没传准，不过对方也没介意，向前跑了两步接到球就转身回到训练中。

这时青年队的主教练豪尔赫.巴尔达诺才注意到球场边多了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小孩子，其实也不算小了，12岁的西尔瓦诺只有1.60m不到的身高，与球场上的已经进入青春期拔高的少年们相比确实很小一只。

还是小朋友的西尔瓦诺就瞪着那双灰蓝的眼睛看着他走过来，听见他用西班牙语问了一句，“你是从哪里来的小朋友？”

要不说意大利语与西班牙语都源自拉丁语呢，西尔瓦诺竟然还是连蒙带猜得听懂一点点，先是用意大利语回了一句“我听不懂”，见对方一脸茫然，只好用蹩脚得英语说道，“我是意大利人，我听不懂西班牙语。”

幸好，巴尔达诺虽然读书不多，但这几年为了做教练还是恶补了一下国际通用语言，至少把“Italian”和“can’t understand Spanish”听懂了，恍然大悟，叮嘱了助教几句，牵着小西尔瓦诺的手往室内走。

他算是在场得这群人里英语不错的了，但小朋友得英语看起来也只有很基础得水准，沟通看起来是不可能了，但他完全想不出为什么会在基地内看到一个完全不属于球员的小孩子。

“你多大了？”

“12。”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西尔瓦诺没听明白。

“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找不到我的父亲了。”

“你的父亲是谁？”

“西奥多.维塔利，棕色头发，绿色眼睛的。”

巴尔达诺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没能想起来这个人是谁，更加确定眼前的小孩子不是哪位名宿的后代，至少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当然，他也想象不出来这些三打五粗的男人哪里能整出个这么精致秀气的洋娃娃来。

西尔瓦诺仰着那张还带有些许婴儿肥的脸看着面前的男人，澄澈的蓝眼睛里是面对陌生人的迷茫，“你可以找到我的父亲吗？”

巴尔达诺沉默了一会，还是回答：“我尽力。”实在不行就去找警察局吧，能让孩子在皇马训练基地走丢的父亲一定还在马德里内。

“教练！这是哪来的小孩子！”一个头发乍一看是金色，实际上发根已经成了深棕色，处于欧美人发色转变尴尬期的少年冲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眼生的小朋友，他话音刚落，身后一群刚结束训练的球员们也围了过来。

西尔瓦诺站在一群穿着训练服大汗淋漓的青少年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身是黑色背带短裤和及膝的白袜，搭配一双亮面黑色小皮鞋，站在那里棕色的卷发垂在肩头，睁着那双尚显稚气的圆溜溜的鹿眼，就是个入世不深的落跑小少爷，与周边的人比起来，他就精致得格外突出。

事实上，他确实也是小少爷，不过是走丢了的小少爷。

“他不知道是怎么跟着他父亲进来的，然后现在在基地里迷路了，所以来到了我们这里。”巴尔达诺向自己的学生们介绍道。

“啊我知道了！”金发少年紧皱眉头想了好一会，突然惊叫出声，“今天是一线队开放训练得日子，球迷们可以进来参观，他应该是某个美凌格得孩子！”

“干得好何塞！这下我知道把这孩子送哪去了。”巴尔达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原来今天是一线队得公开训练日，我都不知道。不过这孩子是个意大利人的话，父亲是美凌格还真是少有。”

刚才那个让西尔瓦诺把球踢过去得黑发前锋主动凑过来向巴尔达诺提议，“让我把他送过去吧教练。”

“嘿劳尔，我也要，噢，这是个多么可爱得小孩子啊。”金发少年也举起手，另一只则想摸摸小西尔瓦诺这颗看起来就很好摸得脑袋。

他的手还没够着就被被称作劳尔的少年拍下来了，“你手上现在肯定都是汗和草场上的泥巴，小心全部蹭到小姑娘脑袋上。”

他笑着笑着抬头却对上了自家教练夹带着尴尬和欲说还休的眼神，刚想问怎么了，就听到那个身高还不到他胸口的男孩很小声地说了句：“I’m a boy...”

只能说拉丁语词汇的性别还是基本互通的，意语中的“ragazza”和“ragazzo”，西班牙语中的“nina”和“nino”，听到阴性词汇的结尾西尔瓦诺就猜到了对方把自己的性别想岔了。

劳尔这才知道巴尔达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内心直呼冤枉啊，这孩子漂亮得像个小女孩，尤其是自从他们这些球员进屋之后就没开过口，认错性别也是很正常的对吧...？他双手合拢蹲在男孩面前拜了拜，语言不同的情况下用肢体表达自己的抱歉：“I am sorry for that...”好吧，他的英语水准也限制了他的歉意。

“It doesn’t matter...”男孩不是第一次被陌生人认错了，特别是他留着一头意大利人热衷的小卷发的情况下，确实不好认，不过他相信等他长大了就不会再有人认错他的性别了。

“好了，既然道过歉了，我们该把他送回去了，小朋友人生地不熟的，会很紧张的。”巴尔达诺见事情解决了，挥挥手把剩下的球员赶回去训练，“除了劳尔和何塞，都回去训练！”

年轻的球员们这才散开来，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但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到往训练场外走去的那四个人身上。

为了能让西尔瓦诺听懂，古蒂和劳尔特意转换成英语和他沟通：

“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我叫何塞.马里亚.古铁雷斯.埃尔南德斯（José María Gutiérrez Hernández），是不是太长了？可以叫我古蒂（Guti）。”

“我是劳尔.冈萨雷斯.布兰科（Raúl González Blanco），叫我劳尔（Raúl）就好。”

“西尔瓦诺.维塔利（Silvano. Vitali）...”西尔瓦诺小小声地回答他们。

“什么？”古蒂和劳尔都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再加上有身高差，完全听不到那句自我介绍。

“叫我Ceilo就好。”

“噢——Ceilo，好吧，不愿意说全名就算啦，希望这次你回去之后以后还有机会能在看台看到你。”古蒂笑嘻嘻地说，他洗干净手之后总算摸到了一直想碰的脑袋，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头发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西尔瓦诺没有接这句话，他不是皇马的球迷，在看台上看到他的可能性太小了，再加上古蒂自己都还没能升到一线队呢。

“那么有缘再见啦。”劳尔温柔地摸摸小西尔瓦诺的脑袋，“你的父亲应该等很久了。”

西尔瓦诺看着他的表情猜到了他说的话：“嗯，那，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