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魏嫣然试探地问着。
枢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别死了。”
魏嫣然觉得这话耳熟,好像已经有许多人和她说过了。
但是她是不会死的,无论发生什么。
“当然。”
见枢玉并未拦阻,她便如脱笼之鸟,马不停蹄地向外奔去。但她又觉得不对,转身回头扯着枢玉。
枢玉懵了,“你不是要去长公主府吗?那地方我进不去。”
魏嫣然当然知道,从前枢玉便进不去,如今天机阁还不知道和纪长月怎么了,自然更进不去了。
“不去长公主府,先去别的地方一趟。”
她太清楚纪长月的脾气了,要是现在直接大摇大摆的回去,她还指不定被怎么样呢?
而且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若是再主动回去,岂不是被人笑死。
虽然她不是什么有很守原则,说过的话就一定会遵守的人。但那天她对纪长月说的是真话。
纪长月身处高位,手握重权,为了自己的利益,心狠手辣,她能理解。
毕竟,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心慈手软,只怕早就被他人踩在脚下,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然而,纪长月不该利用她去伤害他人,更不该在她面前如此打人。她心中虽无太多原则,却也绝不能容忍这般利用与伤害。
已是下午时分,长安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魏嫣然是盛京之中的少有风云人物,许多人都识得她,见她风风火火拉着人在街上跑着,均驻足打量她。
但魏嫣然早已习惯,没有在乎这些各怀心思的打量,扯着枢玉就来到了第二个倒霉蛋的家。
她向一旁看热闹的群众多番打听,确定这就是那天拦住她,同她去花园里交谈的张纪中府邸,便开始了拍门叫喊。
“张大人!你那天说的话,我想通了!”
吃瓜群众也十分熟悉这桥段,毕竟之前已经在镇北王府门前唱过一出了。
此时,众人听着魏嫣然口中那句“你那天说的话”,只觉其中大有隐情,个个竖起耳朵,屏息凝神,仔细聆听。
也有的人忍不了,忙问道:“你们俩说的到底是啥话?”
“就是啊!不说明白,可急死人了。”
“对啊,对啊,快继续说啊。”
魏嫣然当然不会理会他们,继续拍门叫喊。
枢玉站在一旁,心中满是懊悔,后悔自己跟着魏嫣然前来。
她本是那躲藏在黑暗之中的刺客,为主人铲除异党,如同夜行的幽灵,来去无踪。她不该暴露在这阳光之下,更不该被人如此围观。
此时,她只觉得周围的目光如同利箭,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只可惜,张府与镇北王府终究不同。或许是早有耳闻魏嫣然之前的“杰作”,或许是府中人早已严阵以待,魏嫣然还没等得及多拍几下,府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张府的家丁们鱼贯而出,将魏嫣然团团围住,动作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态。
大门关上的瞬间,家丁们毫不迟疑地将魏嫣然绑了起来。
魏嫣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紧接着便被手脚捆住,挂在一根扁担上,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被家丁们架着摇摇晃晃地往府内走去。
!
“枢玉!枢玉!”魏嫣然心中惊慌,大声呼喊着枢玉的名字,可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家丁们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回应。
???
以枢玉的功夫,收拾这几名家丁本应绰绰有余,为何此刻却不见她的身影?
意思是她是安全的?她不用出手,还是枢玉来到了不能进的范围?
几息之后,她被扔在了书房的地砖上。那条扁担被拿走了,但因为手脚皆被捆住,她只能侧躺在冰冷的地上。
此时虽已至秋末,寒意渐浓,但这里早已摆满了炭盆,暖意融融,她接触地面并不觉得寒冷。
她感受到了一道压迫性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只见纪长月端坐在书桌前,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似有千钧之重,可她毫未受影响,抬眼与人对视。
她这时才明白为何枢玉没有出现。
原来是她要找的正主就在这里。
纪长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魏嫣然,手里的烟枪没有放烟丝,而是单纯拿在手里,像是随时都会当做武器打人。
她唇角弯起,嘲讽道:“呦?好久不见。”
魏嫣然咽了口口水,她看纪长月那样拿着烟枪,只觉得心有余悸。她被那烟枪打过,只敲了一下,就疼的受不了了。
她真怕纪长月趁着她不能动弹,拿这烟枪过来再敲她两下。
是以,她立刻低下头,用牙齿撕咬绑在手上的绳子。
纪长月见她不答话,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起身缓缓走向被捆住的魏嫣然
绑住手的绳子已经略微松动,但还是没来的及解开。魏嫣然抬头看向离着她越来越近的人,手脚被捆住的束缚感愈发强烈。
她眼睁睁地看着纪长月来到自己面前,蹲下身来,用冰凉的烟枪戳住了她的脸颊。
金属的质感瞬间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烟枪并没有直接触碰到伤口,但碰着脸上的肌肤,牵动了伤口。魏嫣然疼的呲牙,“别动!脸上有伤,很痛。”
“本宫知道,本宫就是故意的。”纪长月笑出了声。她笑得张扬,眼中满是戏谑,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魏嫣然:...
也对,纪长月本来就是记仇的人,现在还直接犯在人手上了,要是纪长月不做些是,她才要怀疑人被掉包了。
但没法子,手脚都被捆着。什么都做不了,她忍着疼,继续咬绳子,试图挣脱。
纪长月见她这般模样,渐渐也觉得无趣,起身伸了伸手。
一旁的明月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为烟枪添满,又用火折子点燃。
纪长月轻轻吸了一口,烟雾从她口中缓缓吐出,在空中袅袅升起,如同她心中那未熄的怒火,渐渐弥漫开来。
房内烟气袅袅,如轻纱般在空中飘荡,许久未闻烟味的魏嫣然不禁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是一阵轻咳。
“咳……咳咳。”
她咬住绳子,用力撕扯,终于将那束缚住她的绳子扯开。从地上缓缓爬起,她轻轻揉了揉因被捆住而勒得通红的手腕。
魏嫣然看着纪长月。
房内一时安静无言,只听得见烟丝在烟枪中燃烧的细微声响,
她终于是忍不住,“纪德清怎么样了?”
长月冷笑一声,那笑容似冬日里的冰霜,冷冽而刺骨。她自顾自地抽着烟,却并未答话。
房间之内继续无声沉寂。
魏嫣然心中愈发焦躁,她走上前,一把将纪长月手中的烟枪夺了过来。然而,她从未用过这东西,抢夺时被烧热的烟枪烫到了手,顿时吃痛,一把撒手将烟枪扔了出去。
“哐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后,烟枪躺在了地上,那上面还残留着几丝燃着火星的烟丝,在微风中渐渐熄灭。
“嘶。”魏嫣然被烫得厉害,她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那被烫红的手指下显得格外醒目。
纪长月还保持着拿烟枪的动作,她这辈子都没想到,竟还有人敢正大光明地夺走她的烟枪,而且转手就扔了出去。
她看着魏嫣然那被烫疼的模样,不知是被气疯了,还是觉得这场景实在荒谬,竟然笑了出来。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人是个比她更嚣张、更难对付的角色。可即便她早有预期,魏嫣然给她的“惊喜”还是能超出她的预想。
真不知道是该说魏嫣然厉害,还是该说她不知死活。
作为在屋子里的四个人之一,张纪中笑了笑,站出来打破了沉默。
“世子妃勿气,那次的试探是微臣提议的,长公主只不过是顺了微臣的意。”
魏嫣然哂笑两声,“没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这次是来和你聊上次的事。”
她当时就看得出张纪中不对劲,因为这人实在是太过刻意了。如果真的要搞那种掉脑袋的事,怎么能那么随意在纪长月掌握的宫中就说出全部。
她补充道:“不过纪时泽实在是身体欠佳,不如我们这样,保举纪云乐如何。”
张纪中瞪大了眼睛,他刚才的话,魏嫣然是没听到?
他已经说明了他是纪长月的人,而且他们现在都在纪长月面前,怎么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谈论如何对付纪长月。
末了,他又看了看那二位的眼神,这才发觉,这话不是对着他说的。
是以多年纵横官场的他同明月一起,保持了沉默。
纪长月冷笑一声,对着魏嫣然问道:“这么厉害?”
魏嫣然不怕死地点点头,“对。”
纪长月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生气,生气到想杀人的程度。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真这么做,那就是她输了。
她笑了笑,继续道:“这么厉害,还跑来张纪中这干嘛?不就是想见我,又拉不下脸回去吗?”
魏嫣然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是来和张大人商议,怎么对付你,推翻你的,弄死你的。”
纪长月被气的心口痛,她闭了闭眼,实在是忍不下,抬脚就要走过去,随后被明月拉住了。
明月冲她摇了摇头。
她终还是冷静下来了。
但是魏嫣然从不是见好就收的脾气,她作势还要说什么。
明月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捂住了魏嫣然的嘴。
“世子妃求您了,恶言如刀剑,但伤口能愈合,恶言收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