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舒再去了趟河边，除了晒了晒月亮，毫无收获。
只得再回闹市寻任务做。
此刻，天色已亮，游戏中已经过了一夜，也不知道红胡子和花魁畅谈到了什么阶段……
会不会好感拉满，直接过关？
想到这里，卞舒不免焦急，走在晓市大街上，东瞅瞅，西瞅瞅。
来到燕脂斋，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转头看去，拽他的是个身穿波普风长袍的小老头。
嘿，正发愁没地儿找呢，投河小老头自己送上门了。
“恩人，我可找着您了。”小老头显得格外惊喜。
卞舒要赶游戏进度，毫不含蓄地直接问，“有奖励吗？”
“呃……”小老头愣了一下。
卞舒顿时有点失望，“找我有事？”
小老头反应过来，当即就要跪拜，“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卞舒一把将人拽直了，“不用了，以后没事别折腾了。”说着就要走，小老头却拉着他不放，“恩人留步。”
要搁现实，卞舒转身带起来的惯性能把人拉一个趔趄，这次，小萝莉却死死被个小老头拉住了，无法挪开一步。
挫败翻倍！
“做什么？”卞舒说着话，不动声色地把小裙子的裙摆从小老头手中扯了出来。
当街拉人家裙摆？
虽然他本质是个男的，还是有点怪怪的。
“恩人若是无事，可否赏点薄面去小老儿家中坐坐？”小老头一脸的期盼。
卞舒心里一动，裙子的事情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你家里有任务？”
小老头只是憨厚地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一个NPC玩什么神秘。
“前方带路。”
小老头欢天喜地引着卞舒往城外走。
一路上，小老头就没停过絮叨。
“小老儿姓胡，来自塞外，来到京城，只为寻女……”
卞舒就想不明白了，胡老头现在侃侃而谈，之前在巨石上就只知道哭。
胡老头的家就离河不远，竹篾砌成的不大的院子，养着鸡鸭，院里头是三间简陋的茅屋。
还没走到门口，胡老头就嚷嚷起来，“绮罗，快些出来见过贵客，爹爹的救命恩人来了……”
“来了。”随着一道清脆声音的响起，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卞舒呆立当场。
小屋中走出的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素面朝天却容貌秀丽，布裙荆钗也身形窈窕。
人他见过，正是花魁胡绮罗。
胡绮罗见到他也吃了一惊，却瞬间恢复平静，款款走上前，朝着卞舒福了一福，“多谢大爷救我爹爹性命……”
卞舒笑了。
他知道他开启了隐藏任务。
谁说善良值没用的？
显然是能开启隐藏任务的系数嘛。
胡绮罗行礼后直起身，“恩人，请屋里坐。”
“对对，绮罗快给贵客沏茶，我这就去做饭。”胡老头径直朝鸡棚走去，满脸的兴高采烈，边走边嘀咕，“今儿得杀一只鸡，好好招待我家贵客……”
卞舒站着没动，看着胡绮罗，“你在这里，红胡子呢？”
“红胡子？”胡绮罗一脸蒙怔。
“长得像熊那个，叫爱卡的。”
卞舒觉得这个ID有点烫嘴。
花魁顿时释然，下一刻却委屈起来，“爱卡大爷昨夜的确与奴家在一处，只是不到二更天，大爷口称家中有事，便一去不返。”
临阵脱逃！
卞舒暗暗好笑。
胡绮罗极为聪慧，见卞舒在意，多说了几句，“奴家也想多留大爷，奈何爱卡大爷说家中夫人善妒，需早些回家安抚。”
“夫人？”卞舒满头问号。
“是，爱卡大爷说夫人姓罗名莉。”
罗莉？
草！
反应过来的小萝莉脸都气红了，红胡子真不要脸，人前人后都要占他便宜。
还污蔑他善妒。
商聿是不是现实生活压力大，无处发泄了？
玩个游戏也要给NPC讲故事，怎么不给他们画大饼？
真把攻略目标当心理医生了？
这是病，得治！
“大爷，您没事吧？”胡绮罗打断了KK的怨念。
卞舒把脑子红胡子丢开，专心眼下任务，“这里是有任务吗？”
胡绮罗微微一笑，朴素的装扮竟也透出了几分风情万种，“大爷要和奴家倾心长谈吗？”
花魁就这么喜欢跟人聊天的吗？
不过，卞舒敏感察觉“倾心长谈”可能是关键字，立马问：“倾心长谈能涨体力？”
“不能。”胡绮罗摇摇头，不等卞舒再次失望，她说出了更动听的话，“能够增加玩家好感度。”
攻略人物，好感度才是第一位。
都因为红胡子给的压力，卞舒想体力值都想得有些魔怔了，都忘记主要的任务数据。
眼前是花魁，是比赛的契机，是赌局的关键，是报仇的机会……
卞舒瞬间打起精神，大手一挥，“聊！”
所谓的倾心长谈，就是胡绮罗问，玩家答，攻略目标的好感也会根据回答产生相应的变化。
“奴家出身卑微，几经辗转后被卖到京城，身陷淤泥，大爷不会看不起奴家吧？”
卞舒板着脸，“不会。”
好感度上升，经验值上升……
“爹爹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奈何我出来见他一面都难，大爷觉得这公平吗？”
卞舒板着脸，“不公平。”
好感度上升，经验值上升……
“奴家吃尽苦头，终成花魁，便求了妈妈应允，半月回家中一趟，只为侍奉爹爹，大爷觉得这可还好？”
卞舒板着脸，“不好。”
好感度下降，经验值上升……
咦，他刚说了什么？
卞舒咳嗽一声，找补道，“当然不好，家人还是永远团聚在一起的好。”
胡绮罗顿时泪水涟涟，“大爷说得是！”
好感度猛然上升一大截，经验值上升……
卞舒暗自庆幸，还好他脑子转得快。
就这么问问答答了十分钟，胡绮罗终于吁出一口气，“今日与大爷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大爷若是得闲，可否与奴家在河边一叙？”
看来好感度已经达到可以约会的数值。
卞舒一口应承了下来。
只不过这会儿距离晚上还早，红胡子指不定在那个犄角旮旯做任务，他还不能掉以轻心，便问向胡绮罗，“哪里还能找得到任务？”
“大爷可去晓市中转转，以大爷的聪慧，定会有所收获。”
听到还有任务，卞舒坐不住了，直接告辞，胡绮罗父女一再留人吃饭，也被他谢绝了。
反正也尝不出什么味儿，多赚点属性值才是真的。
真别说，还真给他找到两个任务，属性不轻不重加了两点，+1点艺术，+1点智慧。
卞舒心满意足，对今夜的约会更期待了起来——说不定会一举过关。
眼见夜幕降临，卞舒来到河边赴约，万万没想到，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到了。
“来了！”红胡子就这么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什么来了？
他等的是胡绮罗！
花魁什么时候变成红胡子了，红胡子接客……不夜宫是要倒闭了吗？
卞舒没理他，三两下就爬上了巨石，坐在巨石上，抓起一把小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上抛。
红胡子也不介意，学着他的动作，狼狈地爬了上来。
庞大的身躯往旁边一坐，小萝莉感觉身下的巨石似乎都颤了颤。
红胡子目光扫了周围一圈，才看向卞舒，“就在这里救的人？”
卞舒“嗯”了一声，也不问他怎么知道的，自顾自玩着石子儿，半晌后，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拦下花魁，没让她过来的？”
红胡子不答反问，“你对npc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npc我照样揍。”
“你会救她们，照顾他们的情绪——而他们明明只是些数字符号。”
卞舒沉默了。
给仇人表明心迹？
他又不是二愣子。
开化仇人？
他还没佛到几句话就能让红胡子后悔莫及，泪流满面。
“是不是因为我对你来说很特别？”红胡子忽然问。
卞舒一怔。
红胡子是这样想的吗？
好像这说法也没错。
“生意上说嫌货才是买货人。”红胡子凑近了，“你挑刺儿我，难道是因为喜欢……”
“是因为丑。”卞舒打断他的话，他都能想到红胡子接下来的话有多么的自作多情。
这个总裁真是商业精英而不是什么恋爱脑上头的痴汉？
“没进游戏的时候，你的态度也是若即若离。”说到这里，红胡子挑了挑眉，“我自觉我的样貌还能看。”
岂止能看，公正地来说，人很好看。
卞舒沉默了几秒，回他，“真人其实……耳朵边上有点丑。”
他完全是没话找话了。
倒是换红胡子沉默了，半晌才说，“抱歉，有碍观瞻了。”
“嗯。”
气氛再次回归沉默。
商聿有点儿郁闷，‘小公关’刻意保持着距离，哪怕是游戏中，他得想办法打破这层隔阂才行……
红胡子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游戏中的天空被绘制得很美，无数璀璨的星辰，闪烁地散落在漆黑天幕上，如同一幅深邃的画卷。
“砰砰——”
河对面居然在放烟花。
一道道流光在天上四散开，最后绽放出无数火花，色彩绚丽光芒耀眼，又在一瞬间坠落人间，宛如降下了一场星星雨。
炸响声音不断，火花绽放又湮灭……
红胡子忽然转过头，眼带笑意，目光好似泛着柔柔的涟漪，“你觉得我好看吗？”
绚烂光芒照亮了红胡子的脸，相貌粗犷，但是那双眼睛，澄亮得犹如此刻天上的火花。
如果漫天烟火下是商聿的那张脸，卞舒可能会犹豫几秒——可惜眼前是红胡子，他简直毫无负担地撇撇嘴，“丑！”
红胡子愣了一下，“你觉得花魁好看吗？”
“还行。”卞舒抬头看着烟花，手里随意地掂量着小石子。
“即使你只是个萝莉？”
“又不是真的。”卞舒说完，忽然就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红胡子，“你要我选择萝莉，是让我适应身份？”
“有一点点。”红胡子眨了眨眼。
还有一点，卞舒的萝莉角色能稍微满足一点儿商聿想看他女装的幻想，这话他就不能诉诸于口了。
“没用的，我是直的。”卞舒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不也和花魁倾心长谈了半宿。”
“哦，我看了半袖的舞蹈。”
卞舒有点想笑，没想到红胡子和花魁的倾心长谈，这么的……活力，怪不得花魁一脸的幽怨。
红胡子看着他，目光希冀又专注，“其实，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直说。”
什么都可以……坦白的，真实的，直接的……
“下次吧。”卞舒忽然站起身，转头朝着巨石下说了句，“听够了吗？”
红胡子顿了顿，一抹失望在他脸上稍纵即逝，目光也看向巨石下。
胡绮罗的身影慢慢从巨石下的阴影中现出，保持距离地站在两人后方，月光照耀在她美丽的脸庞上，也照亮了她一脸的幽怨。
不等两人询问，胡绮罗先一步朝着红胡子发难，“大爷，白日里你专门寻了奴家倾心长谈，又约我今夜去那后山，害得奴家空等了一个时辰，难不成就为了偷偷来此地，专门赴奴家的约？”
卞舒默不作声地看向红胡子。
红胡子揉了揉鼻子，算是默认了。
这人？！
卞舒的三观裂了。
胡绮罗红了眼眶，目光又看向卞舒，“大爷，您也是……”
“不是。”卞舒连忙摆手，“我在计划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