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以看似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道：“我有个表侄女，差不多到了适婚的年龄，我听说你们陆家有个叫‘陆尚’的孩子，也差不多该结婚了。陆家主觉得我们两家联姻，握手言和，如何？”

“你在逗我笑吗？以为自己没有对我们这些小孩子动手就是仁慈吗？真以为——”

陆绩想要再次发怒时，却被陆议按住了手，他猛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陆议沉重的摇头。

是的，现在没有选择的是他们。

陆家被尽数灭族，只剩下他们这些孩子和少数散落吴郡各地的亲戚，他们能怎么办，武装起来反抗吗？还是远远地逃去山里躲起来？可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家。

世人津津乐道胜利者的故事，却无人在意那些在胜利者成功路上的小石子，明明是那么多小石子铺成石板路，才能让胜利者走上大道。

说着联姻，不过是拿一个女人出来安抚他们的情绪，如果一个女人能换来和平，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陆绩并不觉得孙策多在意女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表侄女。他只是想随便找个稳定罢了。

不过是上位者自以为是的“退让”和“怜悯”。

陆绩死死地盯着孙策，那人的脸上还是令他作呕的笑容。

“……我明白了。”

因为现在吴县已经是孙策的地盘，所以我们没有选择。

6，

自孙策将侄女嫁给陆尚之后，陆家与孙家就算是正是联姻并暂时熄火，话虽如此，其实陆绩并不愿意接受。

但一旦结婚，徐琼就是陆家人，陆家还没有小心眼到给嫁进来的女孩子使绊子的程度。

下手杀害无辜之人，这不是君子所为。

只是孙策好像觉得，两家联姻就是一家人，他干过的那些事情就可以被他们原谅，于是他邀请了陆绩成为他的宾客，定期到孙府去参加座谈。

实际上，陆绩并不喜欢那些人。

嘴里满是天下、战争、历史、征兆，无聊透顶。

打下了地盘、统治了几个郡又如何？不考虑郡中百姓的生存，不考虑那些被迫低头的人的未来，只想着扩张地盘和武力统治，根本没想过哪怕是弱小的兔子、被逼急时也会反咬一口。

不，或许他们只会觉得“早知道把兔子也杀完了”。

一群嗜血之徒。

他们从不把陆绩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陆绩也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最期待的环节，其实是在事情结束之后、陆议和朝旭一起来接他的时候。

“阿议，姐姐！”

“辛苦了。”

“晚上想吃什么？”

就和爹娘在世时一样。

“姐姐晚上陪我睡觉吧。”

陆绩试图撒娇，尽管他也知道，这个年龄大概不会想和姐姐一起睡觉了，他只是在“装成更小的孩子”。但朝旭没有怀疑他，只当他真的还只是个会撒娇陪睡觉的小孩子。

“好呀。”

“不行，阿绩已经过了年龄了。”但陆议看得出来，并且无趣地替朝旭拒绝了他。

“阿议嫉妒了，阿议挑拨离间，阿议坏人。阿议也想和姐姐一起睡吧！”

这样会不会装的太小了一点？

“阿绩还是个孩子呢。”姐姐却依然没有怀疑。

“他哪里有那么小，你别太惯着他了。”陆议深深地叹气，“阿绩，你要是害怕，晚上我陪你睡。”

陆议一瞬间变得不有趣了起来。

但陆绩确信，这不过是陆议掩饰害羞的一些小手段。要说为什么，大概就是他喜欢陆议也喜欢朝旭，他确定他们两个一定要在一起，所以他们一定你情我愿，一定会永远、永远，留在他身边。

直到死为止，都要在一起。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了。

“那我们三个一起睡吧！”

陆绩篇之一：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