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问。
我眼前的人没有回答我,而是淡淡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长得纤长;微微压低眼眶,整张脸就仿佛能把人冻死,但就是好看。
他是谁,我自己是谁,我都不清楚。
·
我醒来时,睁开眼,自己睡在床上,身边有个他。
他抓住我的手,我睡在他怀里。
他身上还有一股淡香,好闻。悄悄地,我闻了好几遍他身上的沁香,就两个字:好香。
我闻着安心,动了动我的狗鼻子,闻他身上的香气,闻了十多分钟。
结果,我把他闻醒了。
这大兄弟,怎么长得又帅,还香气迷人呢?
他醒了就看着我,还一个牛劲地往我怀里钻,像个黏人的……的土匪。
·
“你身上什么味道?”我道,“我喜欢。”
他依然看着我,但我说出“我喜欢”这句话时,他神色微闪。
他虽然给人冷冷的感觉,但他的表情里却全是细节。
“你不会说话吗?”我问他。
他慢慢摇头。
我唬他,拔高音量:“那你说话!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饿了吗?”他问。
我确实饥肠辘辘:“嗯,有什么好吃的食物?”
话音刚落,我又下意识地说:“我要吃东星斑,红烧的。”
他点开手机,微微颔首:“厨房已经在准备了。再过三分钟,我们下楼吃饭。”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脸。
他的手指又白又细,皮肤还嫩,但他手腕上有疤痕,像是自己用刀割出的伤口。
疤痕长短不一,有些是牙印疤。
我的心莫名刺痛。
既然还有三分钟才下楼吃饭,那我就问他一些问题。我很好奇他手腕上的疤怎么来的。
有话直说呗,怕啥!我相信自己,问问题很有水平。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手怎么弄出的疤?肯定疼。”
他说:“不小心受了伤。”
“哦。”
据说,人说谎话时,眼睛几乎都会下意识看向上方。
他的眼睛虽然没有看向上方,但,他回答我的问题时,眼眶压低了一点。
这大概是他心虚的表现。
他骗我。
我撅着嘴:“你不说实话,骗我。”
他没有接话,而是去衣柜里拿衣服。
他一边给我换衣服,一边说:“今天温度高,天气热,穿件衬衫就可以了。”
我低头看自己身子,肚子上有一条疤,还有一些纹,淡淡的,白白的。
这是什么纹,怎么会长我肚皮上?
我用手去摸:“我肚子上怎么会有一条长疤?”
他的手轻轻地扶在我脸颊,我扭头去看他,他却吻我,还睁着眼睛与我对视。他那犀利的眼神,像野兽,仿佛随时会吃了我。
“嗯?”
我相当懵逼,而且,我还有点傻逼。
不能随便与陌生人接吻,这个道理是个人都应该懂吧!
我的唇瓣错开他的嘴唇:“你亲我?干什么!你再亲我,我就把你嘴堵起来。”
他却双手捧着我的头,鼻尖挨着我的鼻尖,嗤笑:“你要用你的嘴,赌我的嘴么?”
“你想得美,当然是用臭袜子堵你的嘴。”我推开他。
我舔了舔嘴唇:“我和你很熟吗?动不动就亲人。”
他没接话,却一手扒了我睡裤,给我换了一条裤子。
我腿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
呀呀呀——
我不但脑子里没什么记忆,而且,还是个残废。
啧啧!
我是这辈子掘人坟墓,遭报应了吗?
通前彻后思索一番……我想,我想——
我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清,想多了,头还有点痛。
·
这个人,他把我推进电梯。
我们从三楼去到一楼。
电梯门一开,他推着我的轮椅走,一个小屁孩屁颠屁颠朝我跑来。
“偲偲哥哥,你醒啦?好久没见。”他边跑边说。
偲偲哥哥?
他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但看他小小的身躯,他大概三岁多。
他抬头,对着我身后的人,说:“执生哥哥,我可以抱抱偲偲哥哥吗?爸爸说,偲偲哥哥醒了。我和我的爸爸一样开心。”
小家伙说话吐字清晰,我从他的话中,知道我身后的人叫什么名字了。
但莫名奇妙,我的脑海里,直接蹿出“执生”二字。
我好像听过。
那个叫执生的人,就是亲了我的人。他真是臭不要脸。
他对小朋友说:“当然可以。”
“谢谢执生哥哥。”小朋友回答。
他短小的手臂,立马抱了抱我的腿,可爱的脑袋靠在我膝盖上:“希望偲偲哥哥的腿能够快些好起来。”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走过来,倾身抱住了我。他带着一副银边眼镜,衬得他一身书卷气,倒三角身材,有型,我光是看着他,就会觉得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抱着我:“改偲,你终于醒了。”
而后,他松开拥抱,盯着我。
他眼眶红红的,眼白部分的血丝密密麻麻,显然他是哭过了。
难道他是因我而哭?但我对他没有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什么?”他蹙紧眉头,看着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童凌,小偲,我是童凌,你会叫我童凌哥的。”
他眼神紧紧地逼着我,但我脑子里,没有半点记忆,关于他。
我:“我不记得你了。”
话音未落,他可能是生气了,光速站起身,攥着衣角:“向执生,你好歹毒!”
执生说:“有话别在这里说。饭后,你有什么话想说,去我书房说。”
童凌说:“做贼心虚。”
小朋友抬头,看着童凌:“爸爸,你怎么啦?”
童凌脸上立即绽开笑容:“没事,我们去吃饭,和偲偲哥哥一起。”
他拉着小朋友走了。
·
执生把我推到餐桌旁。
饭菜香气扑鼻,桌上十多个菜品,我看了一眼,每个菜我想吃。
执生把我抱到座位上,我拿起筷子就开动了,像个饿死鬼。
执生和童凌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
“谢谢你们啊,你们也快吃。”我说。
但我手不是很灵活,夹菜时,手有些生硬,夹起来的菜,总是掉下筷子。
吃了一小碗米饭,我胃忽然不舒服,犯恶心,最终吐……吐了。
命要苦成苦瓜了,我就想好好吃个饭,还给我整这一出。
没食欲了,我刷牙后,坐在轮椅上,在屋里到处转转。
我对家里的布置,没有任何熟悉感,而且,所有家具都是新的,像是刚住进来不久的样子。
因为轮椅是自动的装置,我操控它进了电梯,去了二楼。
二楼有人声,他们说话的语气十分强烈,像是在吵架。
我寻着声音找过去,在门外听到“他是不是又怀孕了!你经过他允许了吗?你还把他当人看吗?!向执生,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你……既让他失忆,又让他坐轮椅!你还是不是人!”。
这是童凌的声音。
执生话声音没有童凌大,但我还是能听到他说:“你管不到,他这辈子归我管!”
童凌说:“他现在没有记忆,腿也不能正常行走!他在你身边,他还是个正常人吗?!向执生,改偲遇到你,简直是倒霉透顶。”
执生说:“这是他的选择,你不要在他面前多嘴,否则,以后我不会让你见到他的。”
童凌说:“行!如果不是看在小偲的份上,你以为谁爱来见你啊!你真让人恶心,用手段把他困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像是说着话,朝房门走来。
门呼地一开,童凌瞪大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又别扭头去看他身后一眼。
他蹲到我轮椅旁,眼睛湿湿的,手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膝盖,又摸了摸我的小腹。
而后,他抱了抱我:“小偲,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他再欺负你,你就打电话给我……”
他告诉了我他的电话号码。
我记下了。
童凌看我时,我感受到了他目光里,对我满满的心疼。
他说:“我走了,下次来看你。还有,你可能怀孕了,如果不想生,就别生……傻弟弟,你偏偏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执生就走到他身后,笔直地站着。
说完,他又垂眸,小声嘀咕:“忘了,对你也算好事。”
执生的目光森寒,犀利地望着我。
呲!
我讨厌他的目光,如果不是童凌在我眼前,我早就翻个惊天大白眼给他看了。
童凌:“我走了,小偲。”
“童凌……哥,我知道了,再见。你回家注意安全。”我说。
童凌站起身,对我笑了笑,就走了。
执生走到我跟前,蹲下身:“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说:“结过婚的关系。”
结过婚?
“那我们是不是离婚了?”我说。
他微微地皱着眉头,看我。
“你奇怪什么?你不都说了,我们是结过婚的关系,结了就不能离吗?离过婚后,我们也会有结过婚的关系。”我说。
他闷嗤了一声:“下一个问题。”
“我怀的孩子,不能是你的吧?”我说。
“我说过你怀孕了?”
“我没有怀?”
“怀了。”
“我不要你的孩子!”我吼他,莫名其妙,我暴怒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大概是怒了,紧紧地捏着我的手指:“那你想怀谁的孩子?”
“啧!你这人。”我咬牙,“不是你让我问你问题嘛,你来反问我是什么意思?”
执生的手了松开我的手指,坏笑着点头,他的眼睛在对我说“你完了”!
但他像是在耐着性子:“下一个问题。”
“我,我为什么会失忆?”我问。
他说:“你出车祸了,腿也因车祸,彻底废了。”
“那我——”
他打断我的问话:“你出车祸是因为我。我是你的法律上的合法伴侣,会对你负责到底。”
我确实想问他,我因什么而出车祸。
行吧,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我没有记忆,就像在黑夜里航行,没有灯塔的船只,漫无目的地飘啊飘;腿是废的,哪儿都去不了;肚子里还有生命,需要除我意外的人照顾我。
这是现实问题,我得好好考虑自身情况,和他商量一下。
我问他:“你爱我吗?”
话音未落,他脱口杀出一句:“我爱你!”
“但我觉得,我没有值得你爱的地方。我是残废,还是个失了忆的傻叉……是因为,我们是结婚关系,而且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才要我的吗?”
他起身吻了吻我,细细地盯我看了一会儿,又捋了捋我的头发,将头发别到耳后。
他说:“因为你是我养大的,你叫我哥。最重要的是,我比你更爱你。”
嗯……他说的这两句话语,有点难评。话好听是好听,是醉人的情话,但我听着他说出口,有点闹心。
此外,他说的这些话,对于失忆的我来说,特别莫名奇妙。
我想了想,问他一个最后问题。
“你喜欢小孩子吗?”我问。
他不答反问:“你想生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