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斯怒喝三大碗汤药,决定起床再卷时,没想到韩非主动退出了和他的“争斗”。
“老师,我,我想向你辞行,帝王,帝王之术很好,但可能,不太适合我。”
李斯在门口气得指甲都快抠破了,什么?不太适合韩非也可以考次次第一,这不更显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
是的,李斯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韩非“口吃”的小毛病,只关注于对方怎么能这么优秀上面了,只有荀子十分讶异,他对韩非道:“能告诉你,你接下来想学什么吗?”
“我,我也不清楚,也许是法学,”韩非试图描述心中的感觉,“虽然法学现在没有,像老师这样,传道受业的大能,但,但我很感兴趣,总觉得这是我想研究下去的方向。”
荀子是个好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后:“那就去追寻你想要学习的道路吧,人这一生能够找到自己想要致力的方向不容易,就像我,虽是儒家之后,现在的所作所为,又和先祖孔子相同多少呢?弟子和老师,本就不会走上一模一样的道路。”
韩非行了一个大礼:“多谢老师理解,我会一辈子记住您对我的教导,永远,不忘。”
以至于在韩国无人问津的郁郁时光里,韩非记住“自己的道路”,终于与“久不得志”和解,也让自己成为了法学当之无愧的大能。
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年少的李斯看不明白这一点,他只知道韩非要学的东西一定是好的,而没有了韩非在自己头上顶着,李斯看着轻而易举的“第一名”,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左右也没什么大事,他干脆趁着晚睡的时光去看法学经典著作,边看边想,这倒底是个什么鬼东西,能把韩非迷成那样?
李斯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原先只是抱着不忿的态度去看,慢慢地,他也看进去了,慢慢地,他也得到了一个结论:法学真的很适合建功立业啊!比现在的帝王之术快多了,不愧是刚勇好战的秦国推崇的,确实简单高效。
所以在学业完毕,荀子推荐他可以去楚国当官时,李斯婉拒了。
他也向荀子辞行,但说法一如既往得一针见血:“老师,我听说遇到时机就不能松懈错过,如今正是各个国家争夺天下的时候,尤其是现在的秦王,他想吞并各国,自己称帝治理天下,这正是平民出身的游说之士奔走四方、施展抱负的好时机啊。”
荀子眉头皱了一下,因为现在还是二十年前,秦庄襄王时期,秦国和赵国的长平之战骇人听闻:“你确定要去秦国,楚国不是更加安稳顺遂吗?”
李斯笑了:“老师,我的出身你也知道,想要在宗室当道的楚国建功立业,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才行,我的情况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荀子沉默:“可我还是希望你能走得更加顺遂一点,秦国的战争频繁,更别说长平之战了,真是如禽兽一般令人发指。”
李斯摇头:“秦国不是,像我这样身处卑贱的地位,却不想着去积极作为的人,才如同禽兽一般,只等看到现成的肉才想去吃,就白白长了一副人的面孔,勉强直立行走了。老师,在学生看来,人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卑贱,最大悲哀莫过于贫穷,长期处于卑贱的地位和贫困的环境之中,却还要非难社会、厌恶名利,标谤自己与世无争,这不是士子的本愿,所以我只能谢绝您的好意,去西方去游说秦王了。”
荀子叹了口气,虽然很遗憾,但自己这学生太有主见了,他还能说什么呢:“那么祝你顺利,早日得到想要的功名财富。”
二十年后的现在,李斯一边想着韩非子的背影,一边想着老师的叹气,一边想着自己汲汲营营的那些年。
当年真是一波三折啊,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打听好秦庄襄王的偏好,这还没当上官员,对方就过世了,接着是秦庄襄王的儿子、孙子,啊孙子没有像儿子那样继位三天过世,孙子子楚好歹撑了三年,于是李斯成为了丞相吕不韦的舍人,帮助秦国到处游说各国,相当于情报工作了,然后,先王子楚也过世了,现在是秦王政。
吕不韦权倾一时,秦王政登基了十二年才抓住了对方的错误,正式实现了亲政,也正式看到了吕不韦手下能用的人。
原本已经有财有名的李斯,在发现嬴政手下缺人后,顿时迸发出了更大的野心,这颗野心他以为早就在时间的蹉跎下磨灭,却发现他只需要见到机会,就本能得想要更高,更强,就像学生时代的第一名一样,现在吕不韦这个各个方面都碾压他,甚至口吃都没有的“第一名”走了,那他为何不能是第一名,成为帝王身边最看重之人?
李斯越喝酒越难过,谁能知道秦国的“第一名”刚走,老师的“第一名”又回来了?
韩非,这么多年不见了,你怎么一来,就轻轻松松地得到了帝王的瞩目,怎么一来,就志在了我二十年都得不到的地位?
“咦,大哥,你怎么喝成这样了,快醒醒,洗洗睡吧,明天还要上朝呢!”
李斯推开身边人:“我就是,就是想醉一场,什么都忘记,什么都想不起。”
“为了韩非是吧,至于嘛,”姚贾不屑地哼了声,“那家伙太高傲了,一来就把王上骂了一通,现在还蹲在大牢里呢,不识抬举的东西。”
李斯的舌头都被喝大了:“骂,骂了一通,我吗?”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姚贾叹息,“当然不是骂王上啊,说他不会给攻打韩国的暴君效力之类的鬼话,你是没看见,那王上脸黑的哦,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骂他吧,还是以重礼相待的贵客。”
“是吗,太好了,”李斯又是哭又是笑,“他怎么连蹲大牢都比我先啊,我也要蹲,我现在就去蹲!”
姚贾:……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声音很轻:“这么怕他做什么,给个毒药就好了,是不是?”
——
【叮——宿主,新的子任务上线:救下今夜被毒杀的韩非,让始皇帝得到最完整的法学理论和能并肩同行的法学大能,在探索君主专制上更加顺利!注意,该子任务意义重大,如果失败,宿主任务失败的几率将增加三成!】
洛叶:?!!
这么重要?
【嘚嘚嘚嘚好可怕,怎么会计算出这个结果?】系统怀疑了好久:【但是算法是不会骗人的,难道韩非真的比李斯更适合辅佐始皇帝?】
“那不废话嘛,”洛叶赶紧行动,“不说了,咱们赶紧闯大牢去。”
“姐姐,天这么晚了,你急急匆匆去哪儿?”
嬴政看着拔腿欲跑的洛叶,忍不住疑惑。
之前他想给洛叶记功,成为明正言顺的有功之臣,被洛叶以“方外之人,不看重这些”推却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一向能坐着就不站着的“特殊宫女”洛叶,忽然像是屁股着火一般跳起来?
“出了什么事?”
被连问两句,洛叶终于反应过来:“大王,你派人的速度肯定比我快,快把韩非从大牢中放了吧。”
嬴政抿唇:“知道了,但我明天再放,今天他当众辱骂我,不关入大牢无法服众。”
洛叶卡壳,政哥说得好有道理,但明天再放,韩非不就凉了?
自己的赏金不也跟着凉了?
“大王,”洛叶干脆严肃得摆出方外姿态,“我刚才算了一卦,如果今晚韩非还在大牢里,那他一定会暴毙身亡,大王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赏识之人,难道想他还没有施展才华,就横死牢中吗?”
——
李斯是一阵冷风吹醒的,他下意识得去捞被子,却发现哪有什么被子,他根本就是睡在后院的石桌上。
揉着头晕脑胀的额头,李斯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倒底是谁说喝酒能忘忧的啊,他现在不光没忘忧,还觉得脑袋更疼了,这样还怎么在之后的朝堂上把韩非比下去?
等等,韩非,李斯忽然愣住,他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倒底是什么呢?他下意识得把玩起腰间的令牌,随着他办事越来越多,御史之位虽然没有,但是御史分管的牢狱他却可以定期去巡逻威慑……他的令牌呢?
“大哥不必如此担忧,只需一块令牌,投毒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姚贾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 “大哥,你听见了吗?那令牌我就拿走了。”
所以,令牌在……姚贾那里!
李斯一下子蹦起来,心中忽然涌上了无限恐慌:“来人,快备车,去大牢,快!”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别说他从来没有想要杀害韩非的心,只想正大光明得赢师兄一次,就说这个姚贾是几个意思?他拿走自己的令牌去毒杀韩非,这不就变成了自己派人去杀韩非?
李斯恨得快把牙齿咬碎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苦心经营的名望被一个卑鄙小人破坏,他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因为路程不一,李斯和嬴政派下的士兵居然同时在大牢汇合,李斯看到姚贾的身影,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手脚并用得困住姚贾:“毒呢?你把毒下哪儿!快说!”
士兵们则是把韩非彻底保护起来,这时洛叶抓着太医出现,经过诊断,因为保护来得及时,也因为韩非一直反抗,他身上居然还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被人打晕了。
洛叶松了一口气,她当然可以拿出系统出品的解药,但这次不比白起在荒郊野外,现在毕竟是王城大牢里发生的人命官司,一定有一个权威说法的,要不然韩非就白白受苦了!
幸好,幸好。
李斯也是觉得幸好,他万分后怕下,一拳砸向了姚贾的脸:“你为何害我?”
洛叶看他们的内讧,有些奇怪,但还是让士兵把两人分开,尤其是“携带毒药”的姚贾,这一定是要单独刑讯的。
李斯还想说什么,嬴政缓步走来,声音如同结了寒冰:“朕竟不知王城脚下的大牢居然如此松散易破。”
李斯瞬间跪下,一个巴掌就扇向了自己的脸庞:“都怪微臣,酒醉失言造成恶果!微臣甘愿受罚,也请陛下彻查姚贾,还事情一个真相,这是微臣刚从他袖中抠出来的剧毒!”
嬴政凉凉得看了他一眼:“今夜大牢的所有人,朕都不会漏过。”
——
韩非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茫然得看着精致的床幔,后脑还有阵痛,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大牢里吗?他不是要死了吗?
怎么死后的阎王殿居然比韩王宫还要华丽?
洛叶守在任务对象旁边,听到系统尘埃落定的【叮——拯救韩非完成,任务进度+5%。】才松了口气。
她让侍女给韩非喂药,然后去前室找政哥:“大王,韩非醒了!你要过来和他说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