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叶翘着的唇角瞬间放下了,怪不得政哥做皇帝,你做将军呢,看看这话说的,还好王翦不是靠嘴吃饭。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洛叶开始谈及正事。
“关于吕不韦,大王打算如何处理?”
嬴政没想到洛叶也听说了此事,但他的想法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我派人彻查了吕相,发现他除了帮太后出宫生子做掩护外,并没有参与切实的谋反行动,但欺君之罪仍在,吕不韦绝对不能再做百官之首了。”
洛叶便问:“大王想将吕不韦贬官?”
“是有此意,”嬴政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但贬谪的地方还需斟酌。”
洛叶暗道果然如此,毕竟这是正常操作,没了系统的数据复盘,谁会想到吕不韦会在贬官后,依旧大摆宴席,对着六国商人大吐苦水,败坏政哥钱脉呢?
这谁想得到啊,简直是个三输局面。
“怎么,姐姐有什么新的见解?”
涉及到一国之相的处置,嬴政当然是慎之又慎,不光是想未来空缺的职位谁来顶上,还要平衡朝堂上的各股势力,毕竟在任何一个时代里,二把手的下马都不是一个让老板轻松的事情。
他很想听一些新的建议,而不只是朝堂上那些“吕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之类的车轱辘话。
谁都知道吕相此举触犯帝王的逆鳞了,但毕竟是百官之首,又是先王留下来的辅政大臣,有太多人希望嬴政从轻发落,但没有人为嬴政考虑更深层面的东西,想到这里,嬴政不禁有些失落,他想要征战天下,统一六国,但是包括吕不韦在的大部分臣子都是主和派,放眼望去,居然除了王翦之外,没有谁真正支持他的想法,虽说秦国在太爷爷逝去后需要修生养息,但是他继位已经十二年了,整个秦国真的还要像现在这样迟钝滞涩,不再雄心勃勃吗?
“新的见解倒没有,”洛叶向来信奉眼见为实,“在大王下达政令之前,我能见见这位鼎鼎大名的吕相吗?”
这当然没问题了,吕不韦此时正在相府中愁眉不展,听到王翦过来时,还有些疑惑。
这个混不吝的将军跑过来干嘛?他们一个文官,一个武官,又没有私交,王翦又向来站在嬴政那边,难道说,他是过来看自己笑话的?
想是这样想的,但吕不韦还是让王翦进来了,或者说,他现在被软禁相府接受调查,只等罪名落下,也实在没有什么公事在身方便拒绝。
王翦大刀阔斧得走进来,倒是没有怎么寒暄,只说了一句“丞相,我带个人过来见你”,就杵在一边当个门神,十分得惜字如金。
吕不韦看着洛叶一头雾水:“姑娘,你找我是有何事?”
他少时一心挣钱,见到先王之后一心立业,也没什么感情债啊。
洛叶也在打量吕不韦,这个从商人逆袭丞相的千古奇才此时脸色有些憔悴,但是衣冠依旧干净整齐,举止自然文雅,想来全盛期一定风度翩翩,这样看来,他被六国无数商人奉为偶像也没什么问题。
【宿主,毒杀,药给你放袖子里了!】
洛叶:……你真是个邪恶的统子。
“久闻丞相大名,我来是给你两条道路,第一条、死在这里,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突发疾病,暴毙身亡。”
王翦配合地挥出佩剑,系统在脑内欢呼,吕不韦脸色更白了:“姑娘为何要我死?我自问和姑娘无冤无仇。”
“王上也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你要助纣为虐,给嫪毐机会谋反?”
“我,我……”吕不韦忽然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缓缓落下,“姑娘是王上的人啊,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洛叶静看了一会儿吕不韦引颈受戮的模样:“所以丞相还是不说吗?嫪毐倒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抛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死也要为他遮掩?”
“他也配我遮掩?”吕不韦知道大势已去,大笑着说出断头前的真心话,“一个有勇无谋,不,一个狗急跳墙的小人而已,无非是仗着太后对他的喜爱,无非是仗着我当年对太后的亏欠!哈哈哈哈,我真是自找苦吃啊,果然父亲说得没错,咱们做商人的给钱最优,有来有往次之,绝对,绝对不要欠下无法偿还的人情债。”
“哦?”洛叶像是来了几分兴趣,“丞相对太后亏欠,难道是太后还喜欢过丞相?看来太后也不能只是冷宫幽禁了,不如像今天对丞相这样对待太后,让你们在地府中相逢可好?”
“不!!”吕不韦像是触到了逆鳞一般跳起来,“她是太后,是王上的亲生母亲,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左右不过是突然恶疾,”洛叶漫不经心得看着他,“太后见一个爱一个,还参与谋反,迫害王上,早就当不起生母之职!”
“可她原先不是这样的,”吕不韦双眼充血,痛苦不堪,“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顺水推舟让她答应先王求爱,我不该在她哭着求过来时只带着先王离开,那是被人抛妻弃子,在赵国的九年啊,我明明是把她看做小妹一样照顾的,却为了自己的前程一次次舍下她,她本可以干净美好,无忧无虑……”
吕不韦悲痛难忍,忽然气急攻心,昏过去了,脑海里还有让他愧疚难言的记忆——
“阿兄,今天是你的生辰,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阿兄,你身边的人是谁?为何非要我嫁给他,我又不是真的舞姬,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新学的舞技而已。”
“阿兄,你去劝劝夫君!我和小正是他的亲人,为何不能一起走?赵王要杀了他,难道就不会杀了我们吗,我们是结发夫妻,不应该生死都在一起吗?”
“吕相,不要用你对母亲的标准看待我,是,我就是离不开男人,这些都是你逼我的,你欠我一辈子!”
“我怀孩子了?我居然又怀孩子了?不,我决不能打掉我的孩子,吕相,你帮帮我,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求你了!”
“阿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阿兄,你真的要逼死妹妹才开心吗?当年,我是为了你的前程,才嫁给先王的,阿兄!”
吕不韦终于在梦中缓缓一笑,现在我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可以消除多年的愧疚了?
洛叶面无表情得拍拍手:“醒醒,你还没死!”
【那也和死了差不多了!宿主,你演坏人真的好带感,以后要不要多……】
“不要,我拒绝,”洛叶表明态度,“你先闭麦,事情还没弄完。”
听到拍手声,吕不韦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凌厉:“我没死?为什么,你倒底想做什么?”
洛叶看向王翦,后者立刻道:“吕不韦,你觉得我和洛姑娘的所作所为,会没有经过王上的首肯吗?”
“王上?”吕不韦惨笑了下,“我什么都说了,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洛叶轻声:“当然是怕满身污名得活着了。”
吕不韦浑身一震,开口却十分平淡:“这些都是身外事。”
“如果真是身外事的话,丞相在创作《吕氏春秋》时,就不会扬名天下,有“一字千金”的美名了,”洛叶神色很淡,“丞相想要以死谢罪的决心我们都看到了,感念丞相过往功名,这里有一件事,可以让丞相功过相抵,免去你的欺君之罪。”
吕不韦可耻地心动了,或者说,这就是向他这种一心功名的人的无上追求:“什么事?”
“往西开辟商路,壮大国力,让秦国的财富翻上十倍。”
“往西,十倍?”吕不韦被这个数字给震撼了,“不可能的,西方缺水缺田,人口都没有多少,更别提实力雄厚的强国了,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
“可能,并且只有丞相才能做到,”洛叶看着他的眼睛,“如果连天下第一大商人都做不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做到了,而天下第一,本就是要拿下世人眼中的不可能。”
吕不韦愣了一瞬,久违的热血忽然从心中燃烧,是啊,他当年毅然舍弃金光灿灿的富商生活,挑中还是质子,一无所有的先王,参与秦国继承人之争,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经验,只是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所以成功贿赂了守城侍卫逃离,成功用“色衰而爱弛”的担忧让华阳夫人成为母族靠山,成功得,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今天。
如今安稳了十二年,他都快忘记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安定的人,商人重名重利的血液一直在心中燃烧,他渴望,更高的成就,他一点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洛叶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利诱”确实利诱到了人家心里,毕竟多年的账务彻查也表明了,吕不韦就是一个看重功名,爱惜羽毛的人嘛,果然,沉默了一会儿后,吕不韦开口:
“开辟商路不光需要人手,更需要时间,让财富翻十倍没有数年的积累是做不到的,就像是竹笋的根需要在土壤里盘踞数年,才能一飞冲天,长势迅疾,这么多年的时间里,王上该如何看我?”
洛叶沉声:“在此期间,丞相的位置封存,不会有任何人代替你的官位,事成更有新的嘉奖,如何?”
吕不韦十分意外,甚至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丞相之位封存,此话当真?”
【宿主,我无法闭麦了!他是丞相那李斯怎么办?后续的历史一定会改变的!】
“你闭麦!我们做的改变还不够多嘛,李斯的事情以后再说,搞钱要紧!”
吕不韦亮起的双眼忽然黯淡,洛叶不立刻回复已经是答案了:“是我多言,本就是带罪之身,如何祈求太多。”
洛叶却看向屏风之后:“我只是觉得,这个承诺应该让王上亲口说出。”
吕不韦恍如梦中,而嬴政已经推开屏风,缓步而出:“吕相,你的认罪朕已知晓,所以,开辟商路、增长财富、在此期间保留官位,你意下如何?”
吕不韦直接双膝跪地:“微臣领旨,谢王上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