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邯郸
两个意见相反的线人，洛叶乔装打扮后，随意找个了近的递出了拜帖。
近的这位是李斯还在吕不韦手下做事时，就培养的线人，他的眉眼狭长，看上去十分精明：“终于要打赵国了，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只要贿赂郭开，让他向赵王谗言杀了李牧，赵国的城门就会直接大开，畅通无阻！”
洛叶听他自信满满，忍不住疑惑：“李牧毕竟是个大将军，郭开说杀就能杀吗？”
精明线人神秘兮兮道：“姑娘不在赵国，不知道内幕，李牧算什么，郭开的本事大着呢，就连赫赫有名的前将军廉颇，他还不是一句话就让赵王弃用？”
“什么话？”
精明线人笑道：“世人都知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却不知道后续，我这就和姑娘娓娓道来——
“可惜啊可惜，我们的廉颇将军怎么才几年，就老成这样了呢，居然吃一顿饭上了三次厕所，呜呼哀哉。”
“这有什么可惜的啊，说明人家身体好啊，”精明线人不解，他知道酒宴后大家都放浪形骸，却不知道这事还有秘辛，“不是听你说，廉颇将军一顿还能吃一旦米，十斤肉的吗，我都吃不到好嘛？”
“哎呀你不懂！”醉酒的人一脸难堪，“我本来也觉得好的，结果一听郭大人的话，是啊这不对劲，就是太老了。”
“什么话啊，你跟老弟说说。”
醉酒之人环顾左右，看着旁边的客人都离得很远，终于小小声得说出了后续，瞬间，精明线人觉得嘴里的菜不香了。
想到这里，精明线人不由道：“姑娘，你要不先把茶喝完吧。”
洛叶不明所以：“你直说，我不喝就是了。”
精明线人便敞开天窗说亮话：“郭开对赵王说，廉颇吃一顿饭都得找三趟厕所，平时还好，那上战场没有厕所怎么办？这在裤子里解决实在不雅，会乱了赵军士气的。”
【哈哈哈哈哈哈】系统放声大笑，笑完一直打嗝：【抱歉抱歉宿主，我就是，那个，哎呀，我这屎一样的笑点。】
洛叶：……
精明线人不由感叹：“你说郭开厉不厉害？一句话就让廉颇老死他乡，郁郁而终，现在对付李牧，那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所以啊，听我的，用重金贿赂郭开办事，李牧要是被整死了，赵国还不是随随便便被秦军占领嘛。”
——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只相信单方面的话，必然会犯片面性的错误，这也不是洛叶来赵国的目的。
所以尽管郭开和廉颇的故事让人唏嘘，洛叶还是休息一晚，第二天乔装打扮，带着信物去见下一个线人。
这是白起留下的线人，二十年过去了，很难说叛没叛变，这线人看着文文弱弱，比起做官，更像个古板的书生。
“在讲明白我的情报之前，我想先和你说李牧现在的官职。
“官职？”
文弱线人点头：“这件事不是秘密，李牧不仅是赵国的大将军，更是丞相，只不过后者形同虚设，大家还是称呼他以前的官职，实则在上任丞相病逝后，大将军李牧兼任此职，一直未改。”
“那郭开岂不是……”
“郭开就是郭开，”文弱线人目光悠远，“李牧管不了郭开，李牧更管不了赵王。”
洛叶沉默了，因为秦赵两国关系恶劣，自然没有什么外交事宜，李牧居然还是赵国的丞相，这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
毕竟，国相常常由文官担任，作为百官之首，相当于皇帝的最高秘书，需要留在国内，而将领则是武官之首，两者一个壤内，一个安外，是一个国家的主要筑基。
现在两种矛盾的职能汇聚李牧一身，郭开居然还是宠臣，这其中的含义就耐人寻味了。
当年郭开故意诋毁廉颇，让其再次被赵国放逐，是名副其实的奸臣，而现在的李牧却是一个负担过重的能臣。
人无可用，职责不明，赵国已经有了亡国之相。
“姑娘肯定会想：一国之相还是将领，赵国现在是没有别的人才了？对，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我才建议秦国直接拿下赵王，在许多赵国人眼中，赵国可以换个国君，但是李牧不能换，换了必反。”
洛叶提出疑问：“可不能攻破李牧，又怎么拿下赵王？”
文弱线人笑了下：“就像是李牧做好了大将军，丞相就鲜有人知一样，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不信秦国就没有干扰，但不杀死李牧的办法。”
洛叶沉吟了一会儿：“先生怎么看公子嘉？”
“行事狠辣，阴险小人，”文弱线人不客气得评价，“但只要赵王还在，李牧还在，公子嘉拿不到实权，便不成气候。”
信息听得差不多了，洛叶想要告辞，文弱线人却请她留步。
“正事说完了，可否让我讲两句私事？”
“先生直说。”
“我是土生土长的赵国人，按理说不该和秦国说这么多，但白老将军所托，我无法推辞，只愿在赵国归降后，让我去给白老将军上炷香，聊表敬意。”
“敬意？先生为何这么说？”
文弱线人失笑：“我知道兹事体大，咱们又只是书信往来，从来没有见过面，姑娘亲自带着信物过来，定有怀疑之意，随便你们怎么看，事成后把我杀了都行，但是白老将军的救命之恩，我不能忘记，听说他的墓移到了王陵，这让我一个赵国人祭拜都成了难题了啊。”
【宿主，这人有故事哎！】
洛叶轻声：“先生请放心，现在的秦王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恩将仇报，残害有功之人，只是救命之恩，先生也被前辈救过吗？”
文弱线人点头，眼里有了怀念：“说来你肯定不信，但白老将军救了我两次，第一次是在长平之战中，当时我是一个刚成年什么都不懂的炊事兵，看到身边的袍泽开始互相厮杀时，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当时我以为自己完蛋了，没想到最后，是白老将军从袍泽的刀下救下了我，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跟着进入火坑，可是，白老将军说放我走，因为，尽管我是赵军的一员，但我不是吃人的怪物，他没理由对一个俘虏赶尽杀绝。”
“可是回去后我发了高热，大病了一场，错过了为秦军辩护的时机，更别说当时我势单力薄，愤怒的赵王根本不会听见我的话语，从那以后，我回乡野静养，不明白善与恶的区分之前，我实在没办法重回战场，渐渐的，我觉得自己做个书生也好，直到在饥荒中，觊觎我最后一口白粥的邻居忽然掏出了菜刀，白老将军从天而降，又救了我一次，这一次，我知道了，善恶的区分不在于国家，只在于人。”
“我想结草衔环得报答白老将军，但是他推拒了，他说我是赵国人，没有必要和秦国人混在一起，好生过日子，我说这和国家没关系，白老将军说有，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我成为内应，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因为他说过：当赵国命数将近的时候，欢迎我来秦国避难，这些年里，我越是当官越是失望，本来是想信誓旦旦让无国可回的白老将军加入赵国，却发现白老将军远比我看得深远，是啊，老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难，赵国的命数将近了。”
洛叶沉默了很久，忽然鞠了一躬：“先生大义，请保重身体，日后亲临秦国看白起将军，你们的心愿会实现的。”
——
【宿主，好像第二个线人更有道理哎，他说的我都要哭了，我们直接对付赵王吧！】
“傻统子，”洛叶摇头，“兹事体大，不要按照情感做事啊。”
【啊？】
“听完了两个线人的话，当然要去求证他们透露的线索啦，要不然被忽悠瘸了都不知道。”
【忽悠？】
“我希望不是，不管怎么说，去热闹的地方打听打听就是了，看看李牧将军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可或缺，也看看郭开是不是真的不能为我们所用。”
三个月后，洛叶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政哥，很快，郭开的贿赂就到位，人家都做到了奸臣的本分，把李牧搞下台了。
看着主将缺失，汹涌而上的秦军，燕太子丹懵了，他不是和赵王说好了给秦国一点颜色瞧瞧吗？
怎么秦军越战越猛，赵国都自顾不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