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立场不同。”
昏暗的光线下,于风逸的眼睛如同一只嗜血的魔兽一般寒光必现,直勾勾的盯着面若颜好的苏曼,偏生于风逸是个愣头青又行军打仗多年对北狄蛮荒也多有恨意,嘴上又恶狠狠的补了一句:“我不杀女人,所以告诉我为何?”
突兀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苏曼的口中发出,于风逸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镇定,瞬间有些崩塌,一瞬间脑子中出现了无数假想可能,就在他打定心中算盘,奋力也要将面前的这个女孩杀死的时候。
她捂着小口,一声带着叹息,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她说——
“你们男人用来威胁女人的手法还真是没新意。”
于风逸一下子僵在原地,藏在背后的一个小小碎瓷片深深的扎进他的掌心,鲜血悄然无息的滴进土地当中,尽管如此于风逸此刻的心情依旧很震撼,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竟然能大言不惭的脱口而出这句话,况且此刻的她神情依旧气定神闲,毫无惧色。
“另外如今你不觉得相比于我而言,你的处境会更有危险一些吗?”苏曼直直盯着于风逸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眸光从上至下细细打量着目前高大的男人,笑了一下接着说:“一只猛兽受了伤,困在笼子里,此刻的他甚至比不上一条疯狗更有威慑力。”
如此精神力的摧残,使得于风逸心中预备多时的堤坝将倾,他喘着粗气,强撑着身体,一双干净的眸中此刻布满猩红的血丝,双目欲裂。
于风逸此刻已经分不清是身体的伤痛还是心理疼痛 ,他如今只觉得浑身无力,再也握不住手里的那块碎片,骤然一松,那块碎片便“啪嚓”——
一声落在地上,苏曼敏锐的察觉到了声响,她沉着目光向后面望去,沾满暗红血液的瓷片在昏暗的帐子当中并不显眼,以至于苏曼并未发觉。
不过就算是苏曼发现了,也无伤大雅,毕竟她本来就是要将他放出去的。
猛虎归山去,总能给她一些不一样的惊喜!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救他的原因。
“你不放心我,这是必然的。此刻我也不要求你完全的信任于我,我救了你,就要跟你交换一个条件。”
听完这句话,一个勉强的微笑浮现在于风逸苍白扭曲的脸上。
“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将死之人,何谈以后?”
声音当中蕴含的勉强与失望,可见此刻的于风逸已经没有任何生的念头。厚重而庞大的身躯无力的倒下去,眸中毫无光彩,如同一潭死水。
苏曼顺着他也同样蹲下去,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仿佛就算是天崩地裂她的神情也不会动摇一丝,少女明亮的眼眸望向他:“你肯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我保证。”
“你的背后的是南阳军,我曾经读过南阳军主帅的策论,写的很好。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南阳军主帅是否是著作《习兵》这本策论的主撰人?”
“不是的,《习兵》是老元帅所著,如今的南阳军话事人是杨初,他的女儿。”此刻的于风逸有问必答,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意。
苏曼在听到“女儿”这两个字的时候,明显眼睛亮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深,又朝着于风逸挪动几步问:“你们大晟竟可以让女子当官?甚至领兵?”
于风逸抬眸瞧见此刻苏曼脸上充斥着绝无仅有的求知与好奇,胸腔起伏,低下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叹道:“不允许,但是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担起这个重任。”
“为何?”苏曼歪头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好奇。
“因为如果她不接手,那南阳军将溃散无首,这样的军队最后只会走向灭亡,陛下不想失去一支强悍之师,所以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风逸目不转睛的望向上空,思绪随着自己的描述逐渐的飞回来前几年,年少轻狂,打马游街。
正所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此刻却身在囹圄,身受重伤,更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回忆。
一想到这里,于风逸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用力,直到气弱的胸腔再也供不上空气,连连咳嗽几声这才止住着有些狂妄张扬的笑声。
昔日年少之景,此刻却只能缅怀怅然。
“果然,无论是在哪个国家,男人所在意的只有利益。而女人就会如同商品一样,被交换,被贱卖,被欺辱。”
苏曼的声音平静无波,说得出话却惊起于风逸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猛然转头看见了那张如同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弱小的身躯,白皙的皮肤,此刻却露出了杀意。
“你......?”
“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恨男人?”苏曼轻嗤道。
于风逸看着少女脸上勉强的笑意,他脸上唯一完好的那根眉毛痛苦的扭曲在一起,面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你想听故事吗?我来给你讲一讲我究竟是谁?”苏曼自顾自的开始说起她的来历。
“我其实并不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女儿,我的额吉是部落的女人,并不是现在所在的王部,但你知道男子生性好淫,所以在狼声统治了其余五部之后,他就要求所有的部落每年要向王帐进献美女。”
“我额吉所在的部落,原本只是避世的栖息于弗如神山的深处,与世无争。可是不知道是那个部落的首领向苏赫巴鲁进谗言说,我额吉是六部当中最美丽的女子,是弗如神山真正庇护的神女。苏赫巴鲁为了得到我额吉立刻对我额吉的部落展开新一轮的屠杀,我额吉不堪重重压力只好跟着苏赫巴鲁回到王帐。”
“谁也没有想到,那会是我额吉噩梦的开始......”
——
狼声那天喝醉了酒,在经过苏赫巴鲁帐前的时候突然闻到一阵馨香直入鼻腔,他晃晃悠悠的走进去,目光所及便是娜仁曼妙的倩影。
馨香在前再加上鹿血酒的壮阳之效,狼声只觉自己浑身燥热难耐,急需一泓甘泉解渴。
于是他快走几步,从背后一把抱住娜仁,娜仁被他惊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就赶紧解释道:
“大汗求您,别这样,我是您儿子的王妃啊……”
此刻气血上涌的狼声哪里会听娜仁的解释,他只觉得耳边极吵,于是掰过娜仁的脸嘴唇便贴了上去,狼声的亲吻极凶更多的是在啃咬娜仁柔软的唇瓣,娜仁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女哪里经得起如此情事,身子一软踉踉跄跄被带到塌上。
不一会儿,便从里面断断续续的女子的呜咽与男子的低吼。
......
等到苏赫巴鲁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时候,生米早已变成熟饭,无力回天。狼声看到苏赫巴鲁便想起了自己酒后强占娜仁的事情。为了补偿他当即封苏赫巴鲁为汗王子,明确表明了日后苏赫巴鲁可以继承自己的一切权力。
苏赫巴鲁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权利,于是也就默许自己阿爸强占娜仁的事情。
自那天后娜仁就被父子两人相继折磨,娜仁不堪其扰,以至于生下苏曼之后香消玉殒......
——
故事很短,可是于风逸却从短短的几段话中感受到苏曼当中的仇恨与愤怒,他早已听闻过北狄之地“共妻”一事,只不过一般都是父死子继或者兄死弟继,那里有一女共侍二夫的道理,也难怪那女子会香消玉殒。
他此刻看着眼眶红红,眼角含泪的苏曼,费力抬高手臂想去安慰一下面前的少女,可就在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男人,也许苏曼并不想要男人触碰她,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安慰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不知道此刻苏曼对他是不是同样憎恨,因为他同样也是一个男人!
“所以......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安慰换成了交换条件,于风逸默默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应该对敌人生出所谓的怜悯之心,哪怕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苏曼眼眶中还打转着泪水,可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瞬间直起腰一脸期待的盯着于风逸,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可是上扬的眼睛和嘴角表示苏曼此刻很是兴奋。
“只要不背叛我的国都,我愿意帮你,就当......是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你放心,绝不会损害你任何利益的。”苏曼伸手,用大晟的方式笃定的发誓。
于风逸看着眼前又变得鲜活的少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只不过此刻的他笑起来并不比哭好看到哪里去。
“说吧,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杀了他们。”
此言一出当真是平底一声雷,将于风逸的小心脏轰成碎片,他不禁苦笑看着苏曼说:“若是我没受伤,别说两个,三个我都可以帮你杀,可你看我如今这样。”随后他张开手臂上下扫视一圈后望向苏曼。
“这个恕我无法办到。”
“不用你办,你只需要平安的回到南阳军当中,再告诉南阳军主帅将他们两人在战场当中杀死就好了,没有人会怀疑什么的。”
于风逸惊叹她的聪明,确实如此的死法论谁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比下毒刺杀合算多了,而且赢面更大。
就在于风逸即将要答应下来的时候,不料苏曼接下来的话才让他更加的不寒而栗。
“这次的战争本来就是北狄主动挑起来的,当然了,要不是你们国都的叛徒说服了他们,想必我也等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什么?!”
于风逸听到这句后,想要挣扎的爬起来。苏曼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于风逸的身体,将他靠在柱子上,刚想退到后面,岂料于风逸一把就将苏曼拽住,眼神当中流露出满满的焦急,胸腔剧烈起伏,他声音沙哑的大声问道:“你说谁给你们送信?”
“你先别激动。”苏曼伸手满满轻抚青年的胸口,试图让他镇定一点。
“这件事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我那天无意偷听来的,狼声说你们国家有个人想要跟他合作,若是能将你们的小皇帝逼下台,他愿意主动割让朔城,安平跟淄绥三城之地赠与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