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也无法料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若是杨初不醒,那镇远军群龙无首,一旦此刻北狄大军压境,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犯难。
这时站在人群最后的灵雎波澜不惊开口:“我来看看。”
众人循声朝后面看过去,就看见灵雎闪身避开三三两两的人群慢慢的一步一步朝杨初坚定走来。
“主子!”
着急忙慌赶来的雨活并没有及时叫停灵雎朝前的步伐,灵雎听见声响并没有回身,而是抬手制止了雨活脱口而出的话,转身坐在杨初床榻的右边,握住杨初纤细的手腕探脉。
“你刚才有一点说的不对,她的身子如今很虚弱是经不起强冲脉穴的,需要施针刺穴,慢渡内力才行。”
“我总算是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是谁给搞成这幅样子了。”声音不大却极具侮辱性。
说完还朝军医投下一个嫌弃的眼神。他起身将杨初身上的被子掀开露出今日杨初一直穿着的绛红色棉麻里袍,灵雎修长的手指朝着杨初的腰带下手,准备解开杨初的袍子。
脑中意识到此刻在帐中的人太密集了,于是转头朝着他们说:“没什么事,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雨活去将我的金针取来。”又朝着雨活吩咐道。
许是常年发号施令养成的上位者威严,太有说服力,众人懵懵懂懂的也就跟着他的命令出了营帐。等出来后被冷风一吹,洪涛便回过神来了。转身就要回去嘴里还在振振有词道;
“不是,凭什么啊?他是谁啊?不就是皇帝的一条......”狗吗?
下半字被裴衡之捂了个严实,他用眼神威慑着洪涛不要口出不逊。
隔帐有耳。
账内,灵雎已经将杨初的衣服剥的只剩下一个雪白的里衣了。
他没在伸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雨活准备的金针上。等到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后,灵雎才伸手将杨初最后一件衣服脱掉,露出白底丝绸绣青山的胸衣。
饶是灵雎这等见过天下姝色的男人,猛然间看到此等艳色也是呼吸一滞,不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低案上的烛火正烧的噼里啪啦,仿佛是在提醒他非礼勿视。他转头凝视了一会燃烧活跃的烛火。将脑子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统统抛掉后。
他驾轻就熟的伸手,取针。
再一下手金针就稳稳的扎到了杨初劳宫穴上。杨初身躯一颤眉头拧在一起,面色煎熬。
随后是“肺俞”“天突”“中府”“足三里”......
在扎进去的一瞬间迅速调动自己体内的内力,随着金针传流到杨初的体内。
就这样循环往复,灵雎坚持了半个时辰。
等到杨初慢慢平复下来体温恢复了。灵雎才停下手上的动作,随手将她身上针去除掉。
灵雎指尖微烫,探手将杨初的眉头轻轻抚平,拿起手边的绵巾将杨初身上,额上的汗细细的搽干净,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件精雕完好的瓷器一样。
搽完后,伸手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拢到耳后轻声开口,眼里透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细微柔情。
“还是不张口说话的时候好看。”
灵雎将被子给杨初盖好,只身走出营帐。
“你们家大帅已经没事了。”
灵雎刚说完这句,洪涛等人就迫不及待的要进去,灵雎伸出长臂拦住他们开口:“现在她睡了,你们不要进去打扰。”灵雎的声音是轻浮虚弱的,眼神却透着一股“护食”的狠意仿佛洪涛他们再往前一步,他就要张开獠牙露出锋利的爪子,殊死一搏了。
裴衡之上前赶紧将洪涛等人一手一个拉回来,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在贸然上前。
灵雎现在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都已经达到临界点,眼中的视线逐渐模糊不堪,雨活见状一个箭步冲上稳稳的扶住他即将倾倒的身体。
就算是如此灵雎依然决定招手唤军医上前吩咐
“你听着,我......现在给你说几味药材......”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让自己保持清醒。
“龙胆草、莪术、甘草、苦参......”近十多种药材。
“将它们处理好水煎服用。服用后这期间可能会......呕血,但不要紧,是正常现象.....胸中.淤血一清就没什么大问题了......”短短数字,灵雎说的异常艰难。但还是事无巨细的将可能发生的情况说清楚给军医。
军医仔细分听着,发现此方甚妙。清淤活血、固本培元,涵盖之广。军医满脸兴奋原本还想接着请教一二,可抬眼看向面色惨白的灵雎。这请教的话在嘴边打转,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军医犹豫斟酌开口询问:“您需不需要让在下给您把一把脉?”
灵雎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不用了,记得好生伺候着她就行。”
随后拍拍雨活的胳膊递给他一个眼神,雨活心领神会。于是开口询问裴衡之等人:“你们能否给我家主子一个干净的营帐,他现在急需休息。”
“这是自然。”裴衡之面色紧张脚步慌忙的走到面前引路
“请随我来。”
灵雎人刚到营帐门口,随后“噗”的一下一口暗红的鲜血就从口中喷射而出,扶着灵雎的雨活和裴衡之都被吓了一跳,两人赶紧将他扶到床榻上。
灵雎此刻内息紊乱,气海沉浮不定,他盘坐在床榻上独自运功调息。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灵雎突然又吐了一口血嘴里一直喃喃的叫:“师父......师父......”随即晕死了过去。
从来没见过自家主子这样的裴衡之趴在床边满目担忧的注视着躺着的青年,斜眼一看就瞧见跟一尊门神一样站在床边的雨活,顿时火大起来裴衡之朝雨活低吼:“主子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瞒着你的事情多了,你说那件?”雨活不甘示弱的回怼。
“雨活,你真不担心主子因此一病不起吗?”裴衡之小心套话。
“会不会一病不起,你过两天就知道了。”雨活面色无波丝毫不接茬。
见几次试探都无法套出雨活的话,裴衡之瞬间羞恼上头,脸涨得通红但嘴依旧在咄咄逼人:“雨活,主子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为什么会用不了内力?还有刚才嘴里喊的“师父”究竟是谁?”
见裴衡之一直不饶这件事,雨活索性开始装傻。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敢说在整个云苑之内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裴衡之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原本以为灵雎只是冷心薄情,不懂人情。可现在裴衡之才恍然明白自己面前躺着的面容清俊,衣冠楚楚的男人身后有着更大的秘密。
这秘密甚至可以偷天换日,这个发现让他如坠冰窖,不寒而栗。
裴衡之的眼中血红遍布,眼中含着些许泪花。他就带着这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雨活。雨活就这么安静的回视着他,此刻他的内心同样饱受诘问。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的拉扯着。
半晌
雨活深呼出一口气,认输一般开口。
“你可以放心,你家人的死跟主人没有半点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裴衡之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但他属实是松了一口气。
他怕,他怕他真的认贼作父后还对着贼感恩戴德。
如果......真的那样。
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衡之才踉跄的从地上起来。因为情绪过激差点没起来,雨活见状伸出手拉了一把裴衡之。
“我不可能告诉你,在主人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你父母死跟主人没有半点关系。那日真的是凑巧。”
“主人他对你......一直都是成才之心。”
雨活面无表情的看着此刻内心狼狈凌乱的裴衡之,虽然雨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裴衡之知道此刻雨活一定真诚无比。
雨活从来不会说谎。
裴衡之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倔强的背过身,不让雨活直视此时这个脆弱的男人。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就在刚才他怀疑自己的父母是灵雎害死的时候开始。内心多年垒砌的高塔一瞬间溃散,糜烂在自己面前。
用一句话来总结裴衡之这几年就是......
与其活着,还不如死了。
自我折磨,精神摧残,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下去。
“裴将军你在哪里,大帅醒了。”
洪涛的一句话迫使濒临破碎的裴衡之重组起来。
是啊,杨初醒了。
那个像太阳一样照耀在他内心的女子醒过来了。
他得过去。
他伸手抹干净残留在眼眶里的眼泪转身就看见雨活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雨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一下说:“裴将军,你该走了。”
雨活竟然朝他笑了一下,裴衡之看懂了那个眼神,也看懂了那个像兄弟一样的拍肩。
他回握住雨活的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杨初喝了那服药,没过多久就将心中哽着的那口淤血喷了出来。虽然场面是有些吓人,但经过军医把脉过后,确定并无大碍了。
杨初苏醒的消息瞬间传遍军营,让三军上下的将士都振奋不已。
南阳军的将士都在振臂高呼南阳军的口号。
“南阳利出,威灵显赫。”
“南阳利出,威灵显赫。”
“......”
气氛也同样感染着神武军众人,他们当中不乏也有人跟着一起喊。
尽管此刻已经深夜,但全军上下依旧热闹无比如同过年一般。
角落里,只有灵雎这个帐子非常冷清,只有雨活一人守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不见天日,阴影一般的神秘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