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门前的霓虹灯映着黑蓝色的夜空，偶尔有车灯晃过，留下短暂的光影。
魏逸一手插兜，一手拎着罗尔的行李，懒散地迈进酒店大堂。
罗尔就跟在他身侧，一路轻快地哼着不知名的旋律，看起来心情很好。至于魏杰，这家伙懒洋洋地跟在两人后面，手插兜，眼神到处乱瞟，看上去对酒店环境很挑剔。
“行了，你到地方了，赶紧滚进房间。”魏逸把罗尔的行李随手一扔，站在柜台前，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麻烦事一样。
罗尔双手抱胸，眼睛眨了眨，故作委屈地说：“魏哥哥好狠心，送我回来就不打算陪陪我？”
“陪你个鬼。”魏逸懒得理他，回头看向魏杰：“你呢？你要住哪？”
魏杰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说：“这儿。”
魏逸皱眉：“不回去？”
“我放暑假了，去哪儿都行。”魏杰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
“他们知道你跑来翔岛？”魏逸叹了口气。
“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给我打这个名义——”魏杰笑了一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变乖。”
魏逸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也不纠结当初把他“扔”到翔岛的原因，反正……他过得很开心。
就在这时，酒店大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方湛。
他原本只是习惯性地跟过来，想确认魏逸没被罗尔烦死，结果刚进门，就看到罗尔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啊，刚好。”罗尔忽然伸手，把自己的另一只行李箱往方湛的方向一推，嘴角扬起一个挑衅的弧度，理所当然地开口：“服务员，这箱子麻烦帮我送上去。”
空气在瞬间冷了下来。
魏逸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魏杰挑了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而方湛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
罗尔显然是故意的，甚至还顺手摸出一张纸币，慢条斯理地折了几下，然后朝方湛的方向递过去。
“小费。”
方湛的眼神顿时冷得像结了一层冰，拳头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要抬起来。
“操……”魏逸瞪了罗尔一眼：“你是不是活腻了？”
“怎么了嘛，我只是觉得他站在那儿，挺像服务员的。”罗尔笑得特别无辜。
“罗尔。”魏逸的语气低了几度，带着一丝警告：“闭嘴。”
罗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顺势把纸币收了回来，冲方湛笑了一下：“哦，那就算了。”
方湛冷着脸，一字未发，眼神却仍然死死盯着罗尔，像是在克制什么。
魏逸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地开口：“行了行了，方湛，别跟他一般见识。”
方湛的目光这才稍稍收回，但脸色还是不好看。
“有意思。”魏杰在一旁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魏逸懒得搭理他，转身看着罗尔，语气带着最后的耐心：“房卡拿了就赶紧进去，别再找事。”
“好吧。”罗尔笑着拿起房卡，推着自己的行李箱，慢悠悠地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还特意回头，朝魏逸眨了眨眼：“魏哥哥，晚安哦。”
魏逸：“……”
电梯门缓缓合上，终于安静了。
“那你呢？你住哪？”魏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魏杰说道。
魏杰晃了晃手里的房卡：“楼上。”
“什么时候开的房？”魏逸皱眉。
“刚才你们跟罗尔闹腾的时候，我顺手办的。”魏杰笑了一下。
“……”
魏逸扶额，觉得自己今天的脑细胞已经死了不少。
“行吧，你想住就住。”魏逸摆摆手，懒得再管：“反正你自己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
魏杰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不缺。”
魏逸翻了个白眼，彻底放弃跟这个臭弟弟理论的打算。
电梯再度打开，魏杰走进去，朝魏逸扬了扬下巴。
魏逸也懒得理他。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魏逸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能摆脱这些烦人的家伙，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方湛冷淡的眼神。
“你看我干嘛？”魏逸没好气地问。
“哥……”方湛盯着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你跟那个罗尔……到底……算了。”
魏逸：“？”
方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冷着脸转身往外走。
“诶……！”魏逸又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也累了。”
结果，就在他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
电梯门再次打开，罗尔探出半个脑袋，笑眯眯地朝魏逸喊了一句：“魏哥哥，你要不要上来坐坐？”
魏逸：“……”
他转身就走，连回头的力气都懒得浪费。
——
杂货店。
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路灯亮着，风从巷口吹过，带起一丝潮湿的海味。
魏逸推开杂货店的门，店里已经熄了灯，只剩下柜台处的小夜灯还开着，暖黄色的光线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安静又沉闷。
他随手脱下外套，走上二楼，拧开房门的瞬间，就看到方湛一个人坐在床边，垂着头，背影透着一股明显的不高兴。
“你怎么还没睡？”魏逸停顿了一下，关门的动作放轻，随口问。
方湛没吭声，也没抬头，手里攥着床单，指节有些泛白。
“你干嘛呢？怎么一副被人抢了饭碗的样子？”魏逸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方湛依旧不吭声，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绷紧，像是有很多话憋在心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魏逸见状，笑了笑，懒洋洋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别摆脸色了，谁又惹你了？”
方湛终于抬起头，他看着魏逸，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像是克制，又像是挣扎。
魏逸刚想再调侃两句，结果方湛忽然开口，语气闷闷的，带着点小心翼翼：“魏逸哥……”
“嗯？”魏逸懒散地应了一声。
方湛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低声问道：“……你和罗尔，是什么关系？”
魏逸的动作停住，微微皱眉，扭头看向他。
“……没有什么。”他下意识地回答，语气有点敷衍。
方湛盯着他，眼神里那点不安并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深了一些。
“那为什么你们那么亲密？”方湛的声音有些低，带着隐约的委屈：“是不是已经……”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安静了下来。
魏逸微微眯了眯眼，像是回忆了一下过去，随即笑了一下，靠在床头，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罗尔那时候……也就那样吧，没在一起。”
但没在一起，不代表没做过什么。
以前确实挺花的，尤其是在艾索尼亚的那几年，酒吧、派对、约会，能玩的花样他都玩过，罗尔也不过是他过去放纵时的一段小插曲。
可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确实挺蠢的。
他不觉得那段时间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但现在看着方湛的脸，他忽然不太想解释了。
这个乡巴佬从小在翔岛长大，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估计接受不了那些东西吧？
魏逸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干脆闭嘴不谈了。
可方湛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魏逸哥。”他又喊了一声，语气比刚才更低了一些。
魏逸睨了他一眼：“干嘛？”
方湛盯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问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问出口。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魏逸懒得继续这个话题，随手扯开衣领，往后靠了靠：“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
方湛却没有动，他仍然盯着魏逸，眼神里有些压抑的情绪。
魏逸敏锐地察觉到了，但没说破，甚至有点故意地忽略。
直到方湛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
“……魏逸哥，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事情，根本没必要跟我说？”
魏逸的眉头微微跳了一下。
方湛的语气听上去故作冷静，可实际上却带着点强压的情绪：“你是不是觉得，我问这些问题很幼稚，很可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逸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要把我放进你的世界里？”方湛深深地看着他，忽然开口。
魏逸的表情僵了一下。
方湛轻轻地吸了口气，像是忍耐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到达了临界点。
“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直都是这样。”方湛低声说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不会考虑别人会不会难过。”
魏逸皱眉：“方湛——”
“小时候就这样了，”方湛打断他，嘴角微微抖了一下：“16年前，你走了，我以为你会回来，可你没回来。”
魏逸的喉咙忽然有点发紧。
“这次呢？你是不是也打算……有一天又突然消失？”方湛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咬了咬牙，继续说：“……和那个罗尔？”
魏逸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方湛真正生气的，并不是罗尔，也不是那点过往，而是……他害怕自己又会像16年前一样，说走就走，再也不回来。
害怕他会再一次被丢下。
魏逸抿了抿嘴，心里有些复杂。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情绪问题，一向习惯逃避，也从来不会主动去哄谁。可今天看着方湛的脸，他忽然觉得有点说不出的烦躁。
“……你胡思乱想什么？”魏逸低声说：“我又没说要走。”
方湛没回答，只是垂着眼，拳头仍然握得死紧。
魏逸叹了口气，伸手去揉他的头发：“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觉。”
方湛的肩膀动了一下，终于侧过头去，不再看魏逸。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魏逸盯着方湛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方湛。”
方湛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魏逸看着他，眼神有点无奈：“……别想太多了。”
方湛的指尖微微收紧，终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不懂。”
魏逸怔住。
方湛的声音很低，但带着点压抑到极致的委屈：“你从来都不懂。”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拉开被子，背对着魏逸躺了下去，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魏逸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他当然懂。
只是他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
他忽然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最终没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靠在床头，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气氛沉闷得让人睡不着。
——
秘密基地。
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星光点缀在黑色的天幕上，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沉稳的低吟。
方湛坐在那块熟悉的礁石上，手肘撑着膝盖，低着头，目光落在脚边被海水冲刷得光滑的石头上。
他睡不着。
从房间里逃出来，沿着熟悉的小路跑到这里，他以为自己能像小时候那样，一坐下来，就能让脑袋放空，听着海浪声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这次不一样。
他的心情就像被潮水打湿的沙子，沉闷又散乱。
他到底了解魏逸哥多少？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很了解魏逸，知道魏逸喜欢自由，不喜欢被约束，知道魏逸嘴上爱损人但其实心软，知道魏逸以前总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带着一种无所谓的轻松感，拍拍他的头，说：“没事了。”
可这16年，他们根本没有联系过。
16年……太长了。
长到魏逸哥经历了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长到魏逸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都不确定了；长到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在魏逸哥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他不知道魏逸哥的朋友多不多，甚至不确定魏逸哥是不是真的属于这座小岛。
“……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