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双站在城墙上，看着她的小球，从迷茫变得坚定，他重新站起来了，那个身影更加成熟，也更加悲伤。

如果可以，她不愿让他经历这样的事，一辈子跟她云游各地，她能护他周全。

但是她知道的，他确实最初是为了她而学的武功。可是当他在晨光中打着拳法，挥舞着剑；当他和宁绮交战，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当他明明疲累到极限， 趴在桌子上就沉沉睡去，嘴角却满足的扬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的小球，是渴望力量的。她的小球，心里有着一颗强大的野心。她的小球，果然和他的父母一样，身上的光是隐藏不住的。

这一次进军队，一来是她想要体会一把军医的感觉，二来就是为了让小球认识到，他真正想成为的，是什么样的人。

她相信，只要他能拿起剑，披上盔甲，在真正的战场上厮杀一次，他就会懂的。

看吧，她猜测的是对的。他是一名优秀的战士，优秀到敌军的将领，都忍不住要和他一分高下。

漆黑的重剑毫不留情地砸下，祝小秋灵活闪过，身体还没站稳就抬手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用银剑刺向苏仇毫无防备的喉咙。

那沉重的剑本该落下，此刻却格外灵活地转了个方向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攻击，可见苏仇腕力相当，浑厚内力运转，将那银剑挑飞。

祝小秋顺势腾空，脚尖在重剑上轻点飞快靠近苏仇，一脚踏上他的肩膀使了七分劲踩下，将人踩的一个踉跄，自己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就落到了人的身后，毫不犹豫地再次刺向苏仇。

苏仇连忙将重剑插入土地稳住身体，后方杀气袭来，他手握剑柄迅速转到重剑后面，将祝小秋的剑结结实实挡了下来。

祝小秋见又被挡下，左手握拳小臂蓄力，一拳打向剑后躲着的人。苏仇连忙后撤一步，抬臂挡住，半个手臂都被震得发麻。祝小秋趁机一脚把他踹出重剑后面。

苏仇倒地根本来不及起身，只觉银光一闪，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在地上一滚躲过了祝小秋从上劈下来的剑，被剑刺到的土地裂出一道不浅的痕迹。

苏仇一骨碌爬起来转头就跑，边跑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这小伙子速度太快了，他一直都在被动，有种有劲使不上来的感觉。不爽，打的一点都不爽，命都快没了...

祝小秋见他跑了，冷眼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也不准备追，转身就冲进圈子里继续和队友并肩作战。

苏仇跑的飞快，还准备把人兜个圈子，趁机收回自己的剑呢。没想到一回头后面一个人都没有……

重剑被拔起，重新扛到了苏仇的肩膀上。被忽视的重剑，和被忽视的苏仇，心情都超级不好，他收起了玩闹的表情，再次找到祝小秋的身影，二话没说就冲了上去。两人又纠缠到了一起。

丰祉站在城墙上，面无表情看着两人的打斗，但眉头却高高皱起。他绑架杜双的那次，祝小秋还只是一个只会哭喊没有任何用的拖油瓶，现在他竟然武功那么高了？并不是花拳绣腿，每招每势都像是从小习武之人，仅仅靠丹药是练不出如此境界的。光是如此速度，能与之对上的，望眼江湖也寥寥无几吧。换做是自己，有几分胜算呢...

他眼中燃着习武之人的火，甚至有点激动想与杜双攀谈几句，可看到杜双的那一秒，他的脸色骤然转向阴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那个平时彷佛没有任何情绪的人，连声音都是清冷带着凉意，现在...那个眼神，应该被称为温柔吗。而宁绮则严肃站在他旁边，正无比专注盯着战场上纠缠的两个人，准确的说，是盯着那个祝小秋。

祝小秋，这个得了杜双重视，和宁绮关系还那么好的人……他记住这个名字了。看来宁绮说得对，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好，明明遇到了杜双，占尽了天时地利，却让人跑了。这次，又无视了一个，强劲的敌人。

丰祉垂在腿侧的拳头握紧，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祝小秋打败。

不过丰祉这个“打脸怪”不出半年就忘了这个事，还追着祝小秋问他追“夫”技巧就是后话了。

杜双并不担心祝小秋，她给他的身上装了很多防身的药粉，他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死的，他也不敢。宁绮也不担心，他能明显看得出来，那个苏仇武功招式确实厉害，但是内力却和祝小秋相当，速度比不上祝小秋，再加上祝小秋现在杀红了眼，完全是超常发挥，不知道下次自己和他比试能不能跟得上。其实宁绮能轻松把丰祉打败，多亏了祝小秋这几年天天找他打架的功劳。

说来可笑，他们苦苦修炼出来的内力，杜双几个药丸就能造出来了。还好杜双只给祝小秋一个人制药，不然随随便便就一身内力，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仇也发现了，这个人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深厚的内力，速度还格外的快，打着打着他就成被压制的一方了，可祝小秋依然招式凌厉，完全不见疲惫。

年轻就是好。苏仇肩膀上又多了个口子，不由感叹道。

君亦岚咬牙切齿看着冲上去一直纠缠对面那一个人的苏仇，他的士兵都要被杀光了，这苏仇真的是来帮他们的？

“二皇子，请撤退吧。”

轻柔空灵的声音在君亦岚耳边响起，君亦岚转头看，一个罗裙姑娘安静站在他身侧，漂亮的眼睛眺望着战场，眼睛下面是纯白的面纱。女子？从哪儿来的？凭什么让他的士兵撤退！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拼过来的，用命打下来的城池！说让就让，那他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们。

“如今我方呈败势，对方兵阵超凡，人数众多。我和苏将军先行，士兵还未到，不如先撤退，等我云晌的人到了，再迎战，胜算更高。若是盲目拼下去，只怕你我都要死在这儿了。”

那声音依然温柔，清楚分析了战况，将优劣摆在君亦岚面前。君亦岚想了想，她虽然说的有点到底，但他还是有点不服。

“到那时，五国联盟必破，大郯不但夺回自己的土地，我们五个小国，也难逃一劫。”

君亦岚脸色一沉，深深看了这个女子一眼。

“撤退。”

一道道命令传了下去，苏仇假装不情不愿地撤退，心里乐开了花。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这命令太及时了！

祝小秋领着众将去追，但是君亦岚等人有马匹，他们暂时无法调出那么多骑兵。眼看着敌人跑远，牛旌辉气的一斧头砍下了旁边一颗树。

“走吧，夺回一座城，目标完成了。”

祝小秋此时恢复了理智，他漠然说了一句，拖着剑回去。剑身满是坑坑洼洼，他的剑只是杜双随手给他买的，比发下来的好点，没有被砍成两半，全靠他的内力撑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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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战，是大郯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胜仗。卉瞿五万人死伤过半，他们只死了几千。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跪在地上捂着脸哭泣，还狂笑着流泪的。

他们赢了，他们活下来了！

他们管不了那么多，朝廷会给多少嘉奖，全都无所谓了。

能活下来，就好。

杜双已经站在城门口等着了，祝小秋晃晃悠悠走到杜双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印在他的眸子中，让他冰冷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杜双将他的头盔取下，伸手抱住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祝小秋僵住了身子。

啊…他被大人拥抱着。

多么温暖，多么柔软，多么真实…

宁绮在一边看着，也没说什么，转身揪着脸色复杂的丰祉走了。

顾将军带着没上战场的人，去处理后面的事了，城墙上只留他们两个人。

太阳在西方收敛了光芒，将天边大片的云涂上鲜艳的色彩。嫣红的天，和暗红的地，风儿还在吹，血雪还在飘，入眼处都是红色。天地都没有什么声音，十分寂静。这就是，战场过后，留下的世界。

只是这时候的红色，不再充斥着杀意，而是无尽的悲伤。一同吃过饭洗过澡，拌过嘴打过架，那些熟悉的生命，到此就结束了。

祝小秋在城墙护栏处坐着，杜双在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