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婵闻言,侧头一笑。
认真看了看石莲担忧与焦躁的神情,才低声开口笑问道:
“你怎知我是为了你强出头?难道就不能是我自个也深受其害?进而气不过,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石莲被问的一愣。
且不提前一句不知真假的否认,只说最后那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石莲靠近说悄悄话之时,钱嬷嬷也回过神来,不屑的瞥了一眼石婵后,只将目光锁定几人身后,真正能对老夫人有所影响之人。
“大师,您真说过此话?”
口中虽这般问,其实钱嬷嬷心底早有猜测。
往日这神棍就喜欢不分场合的胡言乱语,但好歹还算知道轻重,至今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那些怪话真论起来也无伤大雅。
可如今收了徒弟,还是他们石家后辈做什么居家弟子,怎么人就越发轻浮不着调起来?
莫不是被不着调的人,带的越发眼大心空了吧?
结合“比试”与“诅咒”,钱嬷嬷越发认定这对儿师徒所图不小,甚或连带着石海玉这一支怕都是有备而来图谋不轨?
啧,那若是这神棍因此开罪了老夫人,甚或彻底失了宠,那她是不是能借机……
一念及此,钱嬷嬷看向玄明的目光与笑容都热切不少。
玄明自看出钱嬷嬷亲切笑颜上,打量他与石婵的目光满是戒备且不还好意,却似并不以为意,只自然回以同样亲切的笑容。
目光一触即分后,对其问题更是不置可否。只边向前踏出几步,边顺势低头看向小徒弟,微微一笑。
虽未开口,但那眼神明晃晃是在询问,‘你确定,要选这个比试?’
石婵其实本不善察言观色,但这一瞬却福至心灵的完全看懂,并很快毫不犹豫点头给了回应。
玄明见此又抿唇一笑,再不多耽搁,转头便开口应道。
“没错,这话是贫道亲口所说。且这是昨日夜观天象时,才让贫道偶然窥得的一丝天机……”
云山雾罩一通忽悠,不仅让被点名的石莺这个事主越发提心吊胆,连远近看热闹的众人并钱嬷嬷,都从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表情渐渐转为狐疑,半信半疑,到彻底神色凝重。
石婵眨眨眼。
将诧异目光从转瞬间便由嬉笑转为阴云密布的众人脸上,移回身边咫尺之距的便宜师父身上。
呃,也许她还真的是小看了这人?
这么说来,哪怕对方不是真心教她真本事,只拿她当垫脚石,但这份口若悬河,拿捏人心,通透人性的本事,她是不是能耳濡目染中偷师一二?
石婵神游天外时,钱嬷嬷已去而复返,眼中一瞬似有掩不住的喜色,但很快便消散于无形。
她不等站住脚,已一叠声指挥起满院子仆从洒扫搬挪,眼看着竟是立时就要将院落布置成比试场。
石婵一行并石莺等立在院中,虽不算碍事却也被周围手忙脚乱,挥汗如雨的仆从包围得动弹不得。
而原本站在一边,远远观望只想看热闹的众人,此时不免焦躁起来。
有人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生怕被波及,一时只想赶快脚底抹油。但转头准备拉上同伴快走,却又被人劝住。
“若是钱嬷嬷刚进去禀报时,已将咱们没走之事也顺嘴说了。那咱们这时离开,怕也躲不过池鱼之殃。”
“再说有人挑衅咱自家人,咱们最初看热闹也便罢了,此刻见势不好立时扭头就跑?日后被人传出去,咱被家里一顿好打且不提,你就不怕自此后名声臭不可闻?”
胆小之人是个男孩儿,看模样也快十岁,此时正是最好面子之时,哪里能忍这样的惨痛代价?
“……那,便不走了吧?反正一场热闹也是看,两场热闹也是看嘛。若终究都是要挨罚,何苦折腾。”
人群中有人低声接口,淡然语气好似此事真与他无关一样。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待看清说话的是石嘉文,都不由得或无声叹息着转回头,或毫不掩饰的一番白眼尽显鄙视。
果然这话也就他这讨厌的家伙能说出口,人家也的确是事不关己。
其实,若不是石老夫人平日里规矩大,人又严肃古板的紧。他们走与不走都没什么所谓的。
看热闹而已,又没起哄也没参言的,谁家父母还能揪着这点小事非要打人?
但坏就坏在石府老祖宗,在这老宅里说一不二又爱管闲事儿。都不说她自家嫡亲的孙子孙女,但凡借住在府中的同宗乃至亲戚晚辈,那也不能在她面前有一点儿错处。
且不提丢脸当众被罚被训,每次被抓势必会有人往自家父母那告上一状。
到时哪怕是拈花惹草的一点小事,被人端到父母面前,他们这顿揍必是跑不了的。
众人唉声叹气后,再一想石嘉文刚说的那话,讨厌虽仍让人讨厌,但也的确不无道理。
所以,有人叹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竟生出些视死如归的气势,抱臂站定在原地势要将这场热闹看到底了。
也有人愁眉苦脸暗悔自己没早点脚底抹油后,期期艾艾的往石嘉文或石府其他嫡系身边蹭去。只想着一会儿趁乱和他们咬咬耳朵,让其帮忙说说好话,没准儿就有转机。
但无论如何,这伙人一阵骚动后,倒也安安稳稳站定在原地,只等着好戏开场。
在一片吵闹与粗重喘息声中,石婵是被人在肩膀上狠拍了一下才醒过神来。
“嗯?!”
“你可听到我和你说的?”
“说什么了?”
石莲深吸一口气,念在对方是为自己出头,决定再唠叨提醒一遍。哪怕人家自个不肯认,她却不能昧了良心。
“我刚说,眼下事已至此,你虽是骑虎难下但也无需坐以待毙。一会儿比试开始前定要抢先选一首你自个拿手且不能指法要求太高的。”
石婵好奇的一歪头,“为什么?”
石莲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狠瞪着人低声细细回答道。
“你,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石莺于琴艺上无有不通,无有不会,尤其在指法练习上更是刻苦且极具天赋。你可千万别自投罗网!”
石婵眨眨眼。
不仅没被石莲说的紧张或焦躁难安,反倒静默了片刻后,忽然对冲石莲嫣然一笑。
石莲挑眉:“你不信我?”
石婵摇摇头,笑容暖意融融堪比四月春风。
“没,我就是忽然觉得的你人挺好的,并不像初见时那么冷若冰霜,无心无情的木头人。”
“多谢,我自有分寸。”
说完,她收了笑容,闭目凝神,敛息入定般再不管周遭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