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拆,这段时间克服一下”汪医生的声音很温柔,听着很舒服,许星白应了一声,“谢谢医生”
“有事按铃就行”
这都快成汪医生的口头禅了,短短半天就听他说了好几遍。
汪医生走了,林争站了起来问了许星白,“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许星白回道:“我都行”
林争看着他没有说话,许星白反问道:“怎么了?”
林争快速的应了一声,“没什么,你自己小心点,我出去了”
“嗯”
直到出了门林争才懊恼自己跟个病人置什么气?又不是不知道许星白的性子就是这样,又冷又傲的,他对自己永远不会变得温柔健谈。
坐上电梯,繁华城市灯火璀璨,林争望着远处的灯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想许星白变得温柔健谈呢?许星白什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最多高中结束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许星白的好日子也要来了,他瞎操心个什么劲。
林争从牛角尖里钻了出来,他舒了一口气,甚至还有心情在夜市逛了一小会儿,买了些看起来很好吃的小吃,然后给许星白单独买了一份牛肉套饭。
街上的店里到处都放着很嗨的歌,林争跟着哼了哼,直到回到医院还在哼。回到病房,推开门就看见许星白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他侧对着他,病房内白炽灯打在他的脸上,只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以及高挺的鼻梁。
听到声音许星白转过头来,立马就站了起来,有些局促的说了一声,“你回来了”
这一刻,林争明显的感觉到了许星白很怕他。
歌声停止了,坏心情卷土重来。
林争走了过去,将晚饭放在桌子上,林争按捺住脾气,平静的说道:“给你买的牛排套餐”
许星白微微低下了头,身体顺着他说话方向转动,“谢谢”
林争拉着凳子坐到许星白的面前,“坐”
许星白依言坐下,林争特意要了勺子,有了勺子喂饭就方便了,两人也没有说话,房间内只能听到许星白吃饭的声音,但林争看到他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摆。
林争垂下眼眸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既是在为难许星白也是在为难他自己。
“咳咳”突然许星白猛烈的咳了起来,林争这才想起来他忘记买水了,他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屋里也没有水,许星白咳得更剧烈了,林争听得心烦气躁,狠狠的踹了旁边的椅子,椅子发出很大的响声,在同一时间许星白的咳嗽声停止了。
林争看到许星白憋红的脸,快步跑了出去,来到医生办公室,汪医生见他进来赶紧问道:“怎么了?”
林争回道:“有水吗?我刚才出去买饭忘记买水了”
听了他的话汪医生明显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给他接了一杯水,“够吗?不过我再给你接几杯”
林争回道:“够了,谢谢”
“别这么客气”
林争端着水回到病房就看见许星白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声被刻意压得很低,在亮白的灯光下,能看到他通红的脸。
随着林争走近,许星白连咳嗽声都停止了他抬头对着他,不确定的喊了声,“林争?”
林争应了一声,然后将水递给他,“喝点水”
许星白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林争看着他压抑着自己不敢咳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他道:“我出去有点事”说完就急匆匆的出了门,他在门口听到屋内传来的咳嗽声,垂下了眼眸。
林争又来到了医生办公室,汪医生本来在写值班日志的,看见他进来立马停下了笔,热络的问道:“水不够吗?”
林争有些心烦意乱的,他回道:“够,我是想问问医院有护工可以请吗?”
汪医生有些惊讶,“你要请护工啊?”
林争回道:“嗯”
汪医生回道:“医院没有护工,但很多病人都请了护工,我可以帮你问问”
林争道:“好,麻烦你了”
汪医生温和的笑道:“小事,我现在正好要去查房,等会跟你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
林争转身出了办公室,但是也没有进病房,只在外面的走廊上坐着,后脚汪医生就出来查房了。
市中心医院病人多,林争坐了一会儿觉得饿了这才起身进了病房,许星白已经不咳了,还在椅子上坐着,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林争走到他对面坐下,买回来的小吃已经冷了,林争挑着吃了几口,与许星白说起了护工的事。
直到他说完许星白一句话也没说,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头微微的低着,好像很平静的接受了林争的安排。
林争看着他这样子心里更来气了,他问道:“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吗?”
许星白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微微扬了扬头,隔着白色的纱布他们谁也看不见谁。
没过多久汪医生就敲门进来了,他与林争说道:“问到了,80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星白打断了,他站了起来,十分坚定的说道:“我要出院”
汪医生愣住了,但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俩肯定是闹矛盾了,赶紧劝道:“你的眼睛虽然现在问题不大,但若是不及时治疗,后果是很严重的,现在肯定是不能出院的”
许星白在次说道:“我要出院”说着就去拆他眼睛上的绷带,林争见状猛地站起来拉住了他的手,大声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汪医生当医生这么多年,这种程度的矛盾在他这儿只能算是毛毛雨,不过碍于两人的身份他也在旁边劝,“护工也挺好的,我刚才问了只要80块一天,还能陪聊。你们这年级还在上高中吧,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两个人都耗在这里也..”
眼看他说得越来越离谱了,林争赶紧制止了他的话,“汪医生,你先去忙吧”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汪医生还是听得明白的,在走之前他还是叮嘱道:“不要伤到眼睛了”
汪医生走了,顺便把门也给他们关上了,林争抓着许星白的手举过头顶,将他推到墙壁上,语气不善,“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出院?”
林争的手劲很大,许星白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语气也不好了,“放开”
林争跟他较劲,“不放”
许星白冷声问道:“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在问一百遍也不放”
话音一落许星白突然凑到他颈间,一张嘴狠狠的咬了下去,脖子上剧痛传来,林争拧了眉,但没说话,没一会儿许星白就放开了他,但脖子上的痛不仅没少反而越演越烈了,林争看着许星白嘴唇上的血迹,没好气的说道:“你属狗的啊”
许星白扬起头对着他,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明显的哭腔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林争没好气的说道:“就你那不要命的玩法,我走了,你死了怎么办?”
许星白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怔了一下才回道:“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
这话林争自己可以想,但从许星白嘴里说出来,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呢,他冷笑了一声,“我犯贱,行了吧?”
许星白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没说,屋里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只是许星白没有在挣扎了,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好久好久,许星白才开口,“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说来说去也就这几句话,林争冷冷的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沉默像是压力弹簧,不停的反弹,充斥着整个房间,压得人快喘不过气来,但谁也没有低头。
过了好一会儿许星白才说道:“林争,要期末考试了”
林争心情不好,说话也难听,“就你这样子,不瞎都要求老天保佑了”
许星白仿佛一点不介意他的挖苦,他平静的说道:“我瞎不瞎都无所谓,但我不想拖累你,你的前途比我好太多了。瞎了正好不用读书了,也为家里节省些钱,让弟弟妹妹能好好上学”
听到他这种自暴自弃的言论林争就觉得心里一股火蹭蹭的烧,“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家穷也没穷到这个地步”
许星白微微低下了头,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从他的神情上依然看得出他的落寞,他回道:“林争,你不懂,我读高中的学费是我奶奶到处求人借来的。我爸妈打算今年过了年就把我弟弟带到身边去,他们跟我奶奶说,我能读就读,不能读就算了,他们要重点培养我弟弟,至于小妹,他们说反正是要嫁人的,读那么书干什么。
我真的很想考第一名,第一名有奖学金,有了奖学金我妹妹就可以读书了”
眼睛上的纱布湿了,林争放开了许星白的手,许星白顺着墙壁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像一只裹着外壳的蝉蛹,明明那么软但又把防御的姿态做得那么足。
林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许星白继续说道:“我花三块钱买了一个手电筒,每天晚上学到凌晨,早上我永远是第一个到教室,但是我还是赶不上秦用,他就跟你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考第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林争察觉到他话里的不对劲,“你晚上在哪里学?”
林争晚上的睡眠质量很好,但沈诗杰不是,而且依照沈诗杰健谈的性子,要是许星白每天晚上在宿舍看书,沈诗杰绝对会跟他说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许星白也不藏着掖着了,“被子里”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眼睛突然病得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