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炎热,第二天杭绘笙与杨绎筝是傍晚乘车去的十万山,下车后已经是晚上了,此时太阳西沉,暑气也不如先前那么烈。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拿上手机穿上防晒衣带着墨镜帽子杵着登山杖,便齐全了。
杭绘笙虽然平常不怎么运动,但好歹也算是每年都跑过一千米的不是,因此刚开始往十万山山上爬的时候,简直可以用健步如飞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的状态。
杨绎筝说让他慢一点,杭绘笙慢了一会后又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到最后杨绎筝不说了,只跟在他身后。
十万山是名山,来来往往的登山客有很多,可以称得上是络绎不绝,这会有擦肩而过往山下去的,也有摩肩同行的。
大人小孩叽叽喳喳的,杭绘笙不觉得吵,反而还挺享受的,他回头瞟了杨绎筝一眼,示意对方别走丢了,然后又往前继续走着。
“笙笙,”杨绎筝往前跨了一步,勉强挤进杭绘笙与一个络腮胡的中间,“你走的太快,等会容易累着。”他这话说的不好,杭绘笙皱皱鼻子,“我才不会。”
拜托,他可是二十二岁欸,二十二不就相当于十八吗,十八不就等于精力无限吗?所以他怎么可能不行!
“要累也是你累。”杭绘笙哼了一声,杨绎筝他都快三十了,精力不济也可以理解,“你要是不行了,要跟我说。”
杨绎筝无奈,但看着杭绘笙要听个回答时,还是笑着应下了。
杭绘笙满意了,也不去刺杨绎筝了,这会儿心情颇好地哼着歌杵着登山杖,说是杵着,其实他手里这根登山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顶多起了个装饰性的作用。
身旁有小孩儿笑嘻嘻地往前冲,身后大人吼了两声,小孩慢了下来,不过还是一蹦一跳的,好在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并不是踩出来的,目前也很平坦,所以并没有发生什么踩踏事件。
爬着爬着,天空愈发的黑,也愈发的空。杭绘笙随着人流往前走,山路十八转,转着转着,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前面。
前面是空荡荡的水泥地,某一瞬间杭绘笙以为自己不在山里,毕竟他来之前以为爬山就是身体与山体呈九十度,往后退一步是不可能的,更遑论于十万山山里有这么一大片空旷的地方。
此情此景比如履平地还平。
来不及持续性惊讶,下一秒穿山风刮来,拂过杭绘笙的面颊,先前因为爬山,后背升起的燥热似乎被这清凉的山风吹散。
杭绘笙几乎要张开双臂拥抱山风了,可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抻着脖颈,眯着眼感受一股又一股的山风,鼻尖是属于十万山的没有任何污染的空气,“好舒服啊~”他转头看了眼杨绎筝,眯起的眼俏生生的,格外的绚烂灵动。
“嗯,好舒服,”杨绎筝嘴角上扬,他没有打扰杭绘笙“吸收日月精华”,而是在对方上台阶与下台阶时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臂,引导对方走路。
空地很快过去,山风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的温柔小意,杭绘笙哒哒哒地开始戳着青石铺就的台阶,他看着地面,余光却瞟向了杨绎筝。
为什么杨绎筝脸不红气不喘的,虽然灯光照不出杨绎筝到底脸红不红吧,可对方的步子好像还是和刚开始一样沉稳。
“笙笙,喝点水,”杨绎筝拉住杭绘笙,两人走到台阶的另一边,靠在山石上坐着。他拧开先前买的水,然后递给杭绘笙,“喝慢点。”
靠着山石的这边坐了许多休息的登山客,杭绘笙接过后喝了几口,然后递还给杨绎筝。他们只买了一瓶水,一来十万山上每走一程就有店家,二来喝完了这瓶再买也免去了带在身上累赘。
杨绎筝仰头喝完剩下的水,然后起身丢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先休息会,好嘛?”他看出了杭绘笙有些疲累了,不过又怕自己说完这话激起了对方的胜负欲,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全程望着杭绘笙的眼睛。
杭绘笙的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个路灯,他逆着光,啊一声后挨在杨绎筝身上,“杨绎筝,我好累~”
他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山路了,杭绘笙走着走着常常觉得自己走在自己的生命里。累倒也不是超级累,但每次觉得自己要登顶时又被告知其实还有一段路,突然就产生自己永远也上不了山的错觉。
杨绎筝用手背摸了摸杭绘笙的脸,“那我们多休息一会,不急。”他说着捏捏杭绘笙的胳膊与大腿,“要不要给你按按腿?”
“要先靠靠,”杭绘笙说,他闭上了眼睛,耳边那些从远处近处传来的嘈杂的声音似乎被隔绝了,只有杨绎筝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心跳声。
杭绘笙短暂地眯了一会,再睁开眼时又是一条好汉,“我们走罢!”这次他走得不快,但也算不上慢。
“杨绎筝,我们好像忘了在界天拍照留影了,”
“下次再来?或者……”
“啊——”是明显的不情愿。
“我们下山坐缆车吗?”
“当然咯,我还要好好俯瞰十万山呢,绝对不是因为我不想走路了!”
“笙笙最厉害了,”
快要登顶时,天已经不知不觉变亮了,杭绘笙小声地和杨绎筝嘀咕,“我以为我们三个小时就能爬到山顶的,没想到都第二天了才摸到山头。”
“笙笙不是看了一路的风景吗,”所以还是很棒的。
杭绘笙被顺了毛,他哼哼着赞同杨绎筝的话,“我们要快点了,要不然找不到好的地方看日出的。”杭绘笙的话不无道理,当他们到达山顶时,几处好的登高远眺的地方早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叽叽喳喳呼呼哈哈的声音更响了,杭绘笙看着穿着五颜六色的登山客,他们一个个昂着头望着东边的方向,手里拿着各色摄像设备。
“笙笙,我们去那边,”杨绎筝左右观望后看到了一处地点,他拉着杭绘笙往那个地方走,“小心点,看脚下,”
十万山的山头石头很多,再加上刮过来的风与风里的沙砾,杨绎筝怕杭绘笙被迷了眼踩空,尽管他们现在都戴着墨镜。
等到两人终于站定了位置,更远处的山头传来一声呼唤,“太阳要出来了!”
杭绘笙他俩只带了手机,听到声音后各自掏出手机准备拍摄日出。杭绘笙的想法是来都来了,杨绎筝则是觉得有备无患,万一笙笙更喜欢他拍摄的呢,总能讨一点欢心吧。
太阳从远处的天边,先是将天空染上一圈光影,然后露出弧形的线条。杭绘笙屏气凝神,他的手举得很高,眼睛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屏幕,前面举起来的手太多了,他们站的这块地方不算最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比在平地上看人头的要好不少了。
杭绘笙没什么遗憾的情绪,事在人为么,享受过程就好,至于日出,他现在也不是完全看不到。
半遮半露的太阳终于腾地一下出现在东方的天际,红彤彤圆滚滚的,此时天上没有厚重的云朵,唯有被日光熏染的朝霞一片。
杭绘笙从前觉得日出并没多大的新奇,不过今日站在十万山的山头看日出,日出的美好与壮阔被他尽数阅尽。
又或许,是爬了一夜所以才更加觉得这场日出有惊心动魄的美?
他没再纠结这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的风景,许久之后,杭绘笙才收回目光,与此同时他停止录制放下了手机。
十万山山头的风比在半山腰的要猛烈些,呼呼过去着,还带着些身体能感知到的尘土。
杭绘笙刚要张开嘴说话时,就感觉到有沙子刮进了口腔里,杨绎筝有同样的苦恼,因此他们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才开始说起了话。
杭绘笙抬手挠挠脑袋,手指没碰到头皮,倒是在帽子上左右扣扣了几下。他呸呸吐出嘴里的沙子,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
蓝白色的棒球帽从昨天下午戴到今天早上,杭绘笙拿下帽子后,整个脑袋上的头发或软趴趴地贴着前额或翘起来表演了一个东倒西歪。
头皮重见天日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方才的痒意顿时消散,杭绘笙顺手想把墨镜摘下来,眼前伸出一双手来。他抬起头,杨绎筝竖起一根食指揩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多灰,”
杭绘笙眨眨眼,完全不知道自己整个头部,除了刚才被棒球帽与墨镜遮住的地方,其他地方全部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眼睛那一圈是白皙的皮肤,额头的上半部分呈现弧线的灰白分界线。杭绘笙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哪里有?”不料这一抹,把他脸上的灰尘抹匀抹散,灰尘就更显眼了,与刚从工地上干完活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别动,”杨绎筝取出一张湿巾,捏着杭绘笙的下巴给他擦脸。不过擦了一小块地方,洁白的湿巾眨眼间便黑漆漆一团。
杭绘笙一下子哑然,显然没想到十万山山头的风沙有这么大威力。他劈手拿了杨绎筝手上的袋装湿纸巾,一人分了一半,然后自己拿着湿巾上下左右狠狠擦了一下,“你自己擦,”他说。
杨绎筝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想笑,笙笙擦脸未免太粗暴了吧,不过脸蛋红彤彤的,睫毛也湿湿的……
他捏了下手里的湿巾,“好,”笙笙在关心他。
擦完脸后的杭绘笙恢复了原态,他把手里的湿(垃)巾(圾)丢到杨绎筝手上,昂了昂下巴,骄矜道:“你去把它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