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阔经过时故意发出重重的脚步声，还不忘斜睨着看过去，势必要让人感受到他的威严。
眼见六个人站得越发笔直，他才冷哼一声转而去视察其他班级。
老班刚一走，叶美烟立即放下书，不动声色地问：“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晴眼睛活泛地左右观察，她眼瞅着老班背影消失，等待了几秒，索性放开了，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往外蹭。
一墙之隔，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哒哒声不停。
她做贼似地在这静谧的氛围内却又格外大胆地向墙角出发，走到尽头还不忘回头招手示意。
看起来又怂又大胆的。
叶美烟皱着眉头，看着姜晴的做派一时无语，她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干嘛，为什么要加入做贼的行列。
但看着女孩脸上大大的笑脸，再看着莫名其妙已经越过她排成一队，跟着领头羊悄咪咪打算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众人，和招完手转过弯只留给她一个贼兮兮背影的姜晴。
叶美烟看了几秒，木然地用书挡着脸，自暴自弃地缀在队伍末尾。
算了，不差这一次。
云层渐移，追着风向远方飘去，露出万里晴空。
姜晴熟练地把坏掉的锁头摘下，推开大门，远处云层相嵌，像极了大朵柔软的棉花，簇拥着扑面而来。
她伸开手臂，大大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觉活力满满，转身看着身后神色各异的小伙伴们，挨个数人头，倒是一个不少。
“都来了哈。”她扬起笑脸。
宋爽把书一放，随手扒拉开姜晴，跑到天台边，趴在墙头，往下看。
啊！逃课的感觉！
王华沺收好宋爽扔下的书，跟在她后面，学着她看下面稀疏的人影。
“姜姜，你说得就是要让我们一起逃课呀，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你不是说你要好好学习的吗，这几天一心扑在学习上，都熬出了两个大黑眼圈。”
“我还以为你改性了呢，原来跟我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不了几天。”
宋爽转头，真诚表扬：“不错不错，起码你还认真学了几天呢。”
她昂起下巴，掐着腰，十分做作地装模作样：“不过说到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姜晴同学。”
“咳咳，学归学，累归累，但你可不能经常带头逃课，小心我找你妈告状。”
姜晴原本听着宋爽前面的夸奖还觉得不好意思，她确实风一阵雨一阵的，前几天刚下决心好好学习还没付诸行动，计划马上既要夭折了，但这不是情况有变嘛。
等听到后面，她心放下了，也不别扭了，这回对味了：“呵呵，那你还跟我来？”
宋爽：“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姜晴抽过林南延怀里的书，啪地扔在地上，动静吸引了一旁在打量周围的陈衡。
眼看着她不客气地从叶美烟怀里拽走书本，待人来到面前还未伸手时，他已经自觉地把刚领到的崭新的书递给对方。
洁白的纸张落地，溅起细小的尘埃，染上了一层余灰。
姜晴拍拍手，看着地上摆了一圈的书本，对上被她的动作吸引来的所有人视线，热情道：“都坐啊。”
林南延挨得最近，他率先坐下，缩起长手长脚，蜷成一团，从背影看上去，局促又可怜。
姜晴坐在他旁边，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天台上也没个板凳啥的，将就着坐吧。”
迟疑中，一圈人围成一个圆，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
尤其是中间的女孩，神神秘秘地开口：“你们相信穿越吗？”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问题问得猝不及防。
宋爽看一眼姜晴，又看一眼，实在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最近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偷偷背着我还不跟我分享，这么沉迷？”
“我也要看！”
姜晴叹气：“唉，就知道你们不相信。”
“但我保证，我下面说得话句句是真的，我没有在开玩笑，也不是出现了幻觉，更不是精神病。”
她一字一句：“我穿越了，从九年后穿越到了现在。”
“之前在艺术馆救人那次，就是我未卜先知的证明。还有我之前跟你们说的话，相信你们都还记得，如果不信的话，你们想问什么随便问，我知无不言。”
姜晴也不管别人脸上是什么表情，一口气突突完重点。
话音落下，四周死寂。
惊雷响过，只留一地余烬。
许久，才有声音响起。
“所以你告诉我们这个是为了什么？”叶美烟没说信与不信，她接过姜晴的话头，“还有你之前说的这段时间会经常违反校规又是什么意思？”
姜晴鼓起脸颊，圆鼓鼓的：“说真的，我也不明白。”
“我本来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穿越，我来到九年前，然后按部就班地上学，只不过重来一次罢了，但没想到——”
姜晴抬眸，话头一转：“这可能不是普通的穿越，因为我又回去了。”
“就在我们参观艺术馆那天，我们原本是参观完学校的宣传视频才出去的，然后遇上了宋清，那时候她已经被小混混纠缠上了，我正想上去救人，眼前一花，就回到了九年后。”
陈衡曲膝，活动了下因为长时间蜗居而麻木的腿：“所以那天，你才会没有任何预兆地转头，带着我们冲出去。”
姜晴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我以为我改变了未来，可到了未来，我发现我什么也没改变。”
“美烟说高中没有来过我家，老班说陈衡在三班不在九班。”
这话一出，叶美烟就对上陈衡看过来的视线，她微怔，点头示意，随后转头。
姜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回到过这里，但明明，我在这里啊。”
她指着自己：“如果不是，那你们眼前的人又是谁。”
“如果不是，那我又在哪里？”
皮肤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知道，是林南延的手指的温度，那暖流一路传到了她的心里，让人触摸到了真实的界限。
林南延：“是你，眼前的人是姜晴，是你自己。”
他的声音十分坚定，没有一丝犹豫，好像在诉说着什么牢不可破的真理，不容置疑。
姜晴没转头，她只是攥紧了手中的温度，扬起笑脸。
“对，是我，无论哪个时空的姜晴，都是我。”
“所以我疑惑了，既然我没有改变未来，那我回到过去有什么意义？”说到这，她调皮地开了个玩笑，“总不能是神灵见不惯我过得太过平凡，灵机一动，送我神秘时空旅行大礼包吧。”
“说不定呢，”陈衡此时也不由得被逗笑了，他看着姜晴，“所以，你还有什么线索吗？”
“关于这场——”顿了顿，他继续道：“这场穿越。”
姜晴霍然抬头，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你相信我？不需要再问点什么证明吗？”
她以为她需要费一番口舌来证明自己，因为上一次的坦白是戛然而止，她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这次，不论是问她过去，未来，还是现在，她都能做到有问必答，有疑必解。
就算没有人相信，也没关系。
因为相信最好，不相信也是正常，她只是做她该做的，说她想说的，仅此而已。
此时，她盯着对方，陈衡是真的相信了吗？
陈衡对上她的眼睛，黑漆漆的瞳孔，细碎的金光穿过睫毛跳到眼底，刻下时光的印记，闪闪发亮，看起来认真极了。
“我很确定，一开始我确实是被分配在三班的，”陈衡看着她，到底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只会是三班的学生。”
？？？
什么意思？
唰唰唰地目光极其一致地烙在陈衡的身上，其中一道尤其明显，灼烧的脸皮似乎都在燃烧。
他面不改色，仿若什么都没有发觉。
“在警察局那天遇到了你和林南延，于是转学的时候老班问我要不要换班，我觉得熟悉的人更能让我尽快熟悉环境，就提议换成了九班。”
他微笑道：“你看，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只会是三班的学生。”
“在那个你没有穿回来的时间线，我猜，我们应该没有在警察局见过面吧。”
姜晴狠狠点头：“嗯嗯，第一条线上，我没有邀请过美烟，因此也没有去菜市场，也就没有遇见你。”
陈衡耸肩，又恢复了漫不经心地状态，“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姜晴被他说服了，转头看叶美烟。
叶美烟一直静悄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姜晴投过来的视线，她恍惚地眨眨眼：“你继续说。”
“一定有什么是我忽略了，我确信。”姜晴皱起眉头。
“我仔细梳理了所有的线索，最开始我是因为一只录音笔穿越的，但我回来后仔细找了所有的角落，没有录音笔的踪迹。”
“录音笔就是我的穿越道具，我回到九年后拿着那只录音笔按下，于是又一次回到艺术馆那天，站在那幅灯与蛾的画作下。”
林南延突然出声：“时间倒退了。”
“对，时间倒退了，我离开的时候在艺术馆外的小巷子里，回去的时候在艺术馆内，中间有一段时间差。”
姜晴认同：“没有任何规律。”
“我穿越的契机是按下录音键，但回去的时间没有任何征兆，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至于我为什么穿越，穿越到这里有什么意义，中间为什么有一段时间差——”她抬头，“一切都是未知的。”
姜晴对上林南延的眼睛，他点头示意。
“但我们还有一个线索。”
“江轻——”
“江河湖海的江，轻松的轻。”
“一个在未来注销了学籍的跟我名字同音的学姐。”
姜晴站起身，看着上课期间空荡荡的校园。
“此刻，她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