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美烟从包里掏出水晶钻石发卡别上头发，又恢复了平常优雅从容的样子。
踏上出校的道路，比平常稍显欢快的脚步声昭示着她难掩的好心情。
校门外的马路上停留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已在夜色中不知沉默许久，她熟门熟路地走上前，指节敲打在车窗上。
对上司机看过来带着疑惑的脸上，她吩咐：“你先回去吧，今晚我打车。”
司机欲言又止地看着叶美烟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背影，他在原地等待了十分钟，女生却始终没有反悔的意思。
直到对方的身影逐渐没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这才一脚踩下油门。
走在街道另一旁的叶美烟并没有立刻选择打车，她漫步在街道上，步伐不疾不徐。
道路两旁摆满了小商贩的各色商品，她驻足在一位老奶奶面前。
“奶奶，这个怎么卖？”手中举起的鲜花缀满了彩色小灯泡，明亮的光芒打在她脸上，透出了几分朦胧美。
“二十。”老奶奶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毛线玩具，慈祥地招呼客人。
“好，我要了。”叶美烟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纸币，还未递出，另外一只宽大的手掌已经率先拿着钱塞给了老奶奶。
她停顿片刻，没有抬头，又把钱放回包里。
抱起花转身离开，结账的男生连忙想追，却被身后的老奶奶喊住，“小伙子，这个送你，对待女朋友要耐心一点。”
男生脚步顿住，回头接过憨头憨脑挺着圆润小肚肚的毛线小老虎，他匆匆道谢着跑走。
叶美烟听着身后越来越近最后和她匀速保持着固定距离的脚步声，她停下步伐，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她转身，身后男生高大的身影此时却略显局促。
“郑愿，”她叹气，“我们已经分手了。”
闻言男生低垂的脑袋抬起，声音嗡嗡的，“我知道。”
“但我并不觉得你知道。”
郑愿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表情冷静的女生，“是不是因为上次我去你家找你，你才想和我分手？”
“对不起，我不该去你家打扰你。”
男生的语速很快，带着一丝急切和歉意，“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我只是想找你问个清楚。”
叶美烟静静地听着，直到郑愿的尾音落地，她才开口：“不是。”
“我想分手，是在那之前。”
郑愿眼圈溢出红意，他执着地问：“为什么？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还是因为我那些朋友的邀请，还是你家长不同...”
“都不是。”叶美烟打断他，“我倦了。”
迎着男生瞪大的眼睛，她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平稳，“跟你在一起三个月，到最后已经没有了新鲜感。”
“叶美烟！”郑愿突兀地打断她，他红着眼眶，咬牙，“你怎么能这么说？”
新鲜感三个字，多伤人。
“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我有三个前任，每一任都不超过三个月，你应该也不会例外，”明明是面带温柔的女生此时嘴里吐露出来的却是冰冷的利剑，“时间到了。”
“那...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说，只是发送了一条短信通知我被单方面分手了，”郑愿心都在颤抖，“我以为我们能好好结束的。”
叶美烟看着他，异常残酷地说：“对不起，我想做一个实验。”
“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得到了。”
话音落下，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尽管处身于喧嚣的人流中，两人还是被隔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郑愿没问是什么实验，叶美烟也没解释。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女孩抱着花儿站在那里，怀中的灯光点点打在她脸上，整个人变得柔和唯美，漂亮极了。
郑愿看着她，问：“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这个问题他本不应该问出口的，但今天的一幕幕场景犹在眼前，每一时刻都在动摇他的想法，他没有办法不去想另一种可能。
叶美烟诧异地盯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想听实话，”郑愿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毛线玩具，他说，“拜托，就当以你未来队友的身份请求。”
叶美烟沉默良久，时间无声流淌，久到郑愿都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女生却突然开口。
“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篮球场，那天，你在几个男生犯规的包围下发起反攻。”
“最后一球，你赢得很漂亮。”
她到现在仍然记得那个在赛场上挥洒汗水，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进攻锐不可挡，以摧枯拉朽的架势摧毁了对方防线，似乎没有什么能熄灭男生眼里的火焰。
“我看完了全程，但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她笑笑，并不在意。
那天，她在因为热闹越发引得众人围观的厚重人墙中，静静地看完了全程，随后悄无声息地转身没入人群。
后来的后来，当她第二次遇到郑愿的那一瞬间，她决定要追他。
“我记得你。”
“什么？”
“打球的那天，我记得你。”郑愿看着着女孩的眼睛，他说，“我们的初见，不是在餐厅。”
郑愿很喜欢打篮球，或者说他的父母想要他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在篮球这项运动上，他有天分，但又没那么有天分，至少他够不到进省队的水平。
或许他比常人更擅长运动，但也就是擅长那么一点而已。
郑愿想，与生俱来的天赋也许也分等级，而他恰好有那么一点幸运又没有足够的幸运罢了。
每到空闲时间，都是他的训练时刻，因为他明白，自己必须加倍努力，才能看起来赢得毫不费力。
在他抛出最后一球惊险落框的时候，他笑着迎接胜利，也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转身。
学校食堂里，当女孩端着餐盘落座在他对面座位的时候，郑愿愣住了，他觉得一定是上天聆听到了他的祷告。
叶美烟没想到原来对方在那么早的时间点也曾遇见自己记得自己，但现在，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她看着对方，静静地伸出一只手，“未来队友，请多指教。”
郑愿看着她白皙的修剪的干干净净的指甲，缓缓握了上去，“请多指教。”
像是对这一段关系盖棺定论，两只手一触即分，叶美烟毫无留恋地转身。
她招手拦停出租车，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镜子里的男生在不断倒退。
收回视线，低头打开手机，她给家里人报了个平安。
窗外的夜色混着明亮的灯带疾速掠过，叶美烟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渐渐出神。
车辆载着她到家的时候，客厅所有的灯都开着，整间屋子亮堂堂的。
叶成礼正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听到门口有动静传来，他望过去。
见到是女儿，他连忙起身接过女儿的书包，儒雅的脸上漾起笑容，“烟烟，怎么不让司机送你？”
边说他边从厨房端来一直在灶上热着的鱼汤，“饿了吧，来，喝点暖暖胃。”
“谢谢爸。今天那条道上有点堵，我想买点东西，就让司机先回去了。”叶美烟把手中的鲜花递给叶成礼，“喏，这个送你。”
花朵开得璀璨，叶成礼高兴地把花束抱了满怀，他把餐桌上的花瓶里面还鲜艳欲滴的花朵拔掉。
“下次不许了啊，爸爸虽然收到花很高兴，但你的安全在爸爸心里是最重要的。”他一脸严肃的强调，并小心地拿剪刀修剪花束枝条。
“我知道了，爸，”叶美烟一勺一勺喝着奶白色的鱼汤，“对了，我参加了学校的篮球比赛，球队是我们年级第一组成的队伍，加入里面，就能获得他的独家学习笔记，据说能提分不少。”
“很多人都在抢名额，但他只要五个人。”她吹走热气，鱼汤很鲜，味道浓郁。
叶成礼插花的手顿住片刻后又继续，“你们老师同意了？”
叶美烟摇头，“还没，现在是初步成队，老师的事情我们班长会解决的。”
一碗鱼汤很快见底，她抱起书包，“爸，我先上去写作业了。”
叶成礼看着她的背影叮嘱：“别熬太晚，早点睡。”
“知道了。”
保姆很快上前把碗筷收拾干净，客厅中的一盏盏灯灭了下来，最后只留下了沙发旁边的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暖黄光晕，照在沉思的男人身上，另外半边身体陷入阴影中。
叶成礼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同一片夜色下，远在城市的另一角，宋爽在转角遇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她不由翻了个白眼。
“又来。”
宋清挺直靠在墙上的脊背，跟上径直经过他身边目不斜视的女孩，脾气很好地说，“小蛮，你今天放学迟到了。”
宋爽重重地踩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姜姜要组建篮球队，我加入了，放学后在进行比赛选队员呢。”
闻言宋清调笑道：“原来我们家小蛮还会打篮球。”
“我当然不会，我是去当拉拉队队员的，又不是去捣乱的。”宋爽瞥他一眼，“我比较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人。”
假装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宋清赞许，“确实，小蛮你特别适合拉拉队。”
“宋清！”宋爽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了，“我都说过无数遍不要喊我的小名，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蛮这个字在她们家乡话里的意思是为人脾气大、非常任性，每次被人喊这个名字她都觉得很羞耻。
宋清不以为然，“哪里怪，很可爱的名字，还有——”
他抬手拽了一下宋爽的书包，“你该喊我哥哥。”
“就不，宋清，我就喊，宋清，怎么了？”宋爽冲宋清做鬼脸，她一手扒拉眼皮，还不忘吐舌头。
宋清险些要被气笑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对上宋爽身后女孩看过来的视线。
“小蛮，你同学姜晴。”
“哪里？在哪？”宋爽鬼脸也不做了，瞬间恢复正常，转身看见人她惊喜道，“姜姜好巧啊，放学路上又碰到了。”
“走走走，宋清在呢，我请你吃大餐。”她一把拽着姜晴就往前面的餐厅走。
姜晴被猝不及防拉进了餐厅，她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
林南延跟在她身后走到宋清身边，与他打招呼，“宋清哥好。”
宋清点点头，温和道：“进去吧，我请客。”
餐厅里。
姜晴坐在餐位上，左边挨着林南延，对面坐着宋爽，她左右看看，问：“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