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们的信息源果然可靠，没几天向芷玫家楼下的装修便如火如荼的进行了起来。

她白天不在家，倒是听刘晓琴提过几次。刘晓琴无聊的时候，还会通过声音去判断进程到了哪一步。

后来，刘晓琴也忙碌了起来。

以前家里的收租都是向征在管，他用不惯手机，每天在一个向芷玫高中用了一半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刘晓琴看不懂，也没用自己的微信去重新添加那些租客，按照之前的聊天记录，一直用向征的手机保持联系。不知道情况的人，完全感觉不到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个人。

东西用着用着总有坏的时候，邻里之间的矛盾冲突也会闹到这边。刘晓琴以前知道事情多，但真到了自己手上才深有体会，琐碎的小事繁杂起来格外的磨人。

每套房子收租的时间不同，有的按月有的按季，杂七杂八的问题解决起来耗费时间，但人充实起来确实就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东西。

有的租客已经住了许多年，来的时候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如今早就变成了一家三口，通电话时开玩笑的问刘晓琴房东大叔怎么不管事了？

刘晓琴就笑呵呵的答，放他出去逍遥自在了，现在这个家，她说的算。

这些事情向芷玫通通不知道，她忙着工作，忙着修补心脏上巨大的窟窿，甚至很长时间都没有想起季艾璟这个人。

这一年的生日向芷玫在房间里躺了很久，她盯着手机的屏幕，知道不会再有人一大清早的给她发来一串六的红包了。

后来孙擎川和胡伊晨买了一堆菜过来，这两个人厨艺不行又坚持不让刘晓琴忙活，直到忙完事情的蔺晴赶过来，才一起过了个热闹的生日。

接近年尾的时候，楼下的装修才终于结束。

刘晓琴跟她说过几次，怀疑楼下是在做什么与众不同的设计，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搞完，他们家当初装修可没有这么慢。

向芷玫无所谓的听着，她本来就不关心别人的事情，晚上还约了胡伊晨出去转转。

向芷玫到的时候胡伊晨已经在那站了有一会儿了。

“怎么这么提前？”

“今天不冷，晚上吃的又多。”

胡伊晨笑笑，鼻尖微微发红。

“顾渊给你做好吃的了？”

“从店里带回来的。”

结婚之后，胡伊晨和顾渊过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也能称得上一句不错。场面上的祝福人人都会，但真心看好这段婚姻的其实没几个。向芷玫彻底放下心来也是最近的事情，毕竟顾渊的黑历史足够的黑。

她装作没看见胡伊晨转头时毛衣领口露出的一小片吻痕，突然想到或许用不了多久，她没准儿就能看到这两个人的小孩了。

其实许多事跟胡伊晨自己想的也不一样。

在她的设想中，她跟顾渊大概会过上一种各忙各的生活。她的工作时间规律，每年有两个寒暑长假，固定时间的上下班几年如一日。而顾渊白天晚上都忙，店里经营的大事小事，朋友间的聚会人情往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正常不会有多少。胡伊晨还考虑过要不要报个什么班学点什么上上课，或者跟父母找机会出去走一走。

但实际上，顾渊跟长在她身上一样。

他醒的比鸡早，锻炼健身准备早餐，亲自把胡伊晨送到学校中午还要再跑一趟送午饭，晚上只要没事都来接她下班，简言之就是除了胡伊晨工作的时间，顾渊无处不在。

刚开始胡伊晨以为这人只是处在新鲜感正浓的劲头上，便没有多在意，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顾渊仍是这个状态，每天乐此不疲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胡家的两个老人喜欢这个女婿喜欢的不得了。顾渊一有时间就往胡伊晨家跑，大包小包的拎着，吃穿住用就没有他想不到的，一口一个爸妈的叫着，闲下来也不忘开车带着老人出去转转，贤良淑德的跟这人以前的口碑差了十万八千里。

人和人之间就怕对比，顾渊这么一折腾，以前的柳岩瑾就变得很不够看了。

向芷玫和胡伊晨都是吃饱了出来的，没什么特意要买的，她们不看童装，不看男装，只在自己感兴趣的楼层转悠，一楼电梯是进口超市的入口，通常逛的差不多了向芷玫就会拉着胡伊晨过去买些吃的再走。

向芷玫注意到一件紫红色的毛衣，上面布满了五颜六色的碎花，是大部分人会嫌花哨但刘晓琴很喜欢的款式。她想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尺码，刚试图张嘴，唇就慢慢抿了起来。

胡伊晨握了握向芷玫的手，“以后再给阿姨买，一样的。”

向芷玫扯扯嘴角，和胡伊晨往另外一个方向转，不期然撞上一道不算熟悉但印象深刻的目光。

毕钰穿了一条毛料的黑色鱼尾裙，酒红色的毛衫打底，整个人白皙又气质。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接触到向芷玫的视线时短暂的怔愣了一瞬，又很快收回目光，转头给男人一个浅笑，不着痕迹的试图避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向芷玫眉尾一挑，她不清楚这是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不会放过送上门的机会。

她没有放开胡伊晨的手，声音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声，“毕钰。”

毕钰身边的男人先停下了脚步，他个子很高，面向一般，但穿着十分的讲究，可见至少在自身实力上不容小觑。

毕钰维持着笑容，“你好。”

“这位是…”

向芷玫的直接从来不会缺席。

男人礼貌的微微颔首，“你好，我是毕钰的男朋友，我姓陈。”

向芷玫露出惊讶的神色，“男朋友？”

这三个字一出，毕钰的心一咯噔。

“你不是要跟我的前夫，你的初恋前男友重归于好吗？还特意找我吃饭开诚布公的聊了一次，现在我们离婚证都领了，你怎么重新找了男朋友？”

胡伊晨的眼珠子东转西转不知道该往哪放，尴尬的不知所措，虽然这事跟她没有关系，但不得不佩服向芷玫就是能当着人的面把话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不仅是男人的脸色变了，周围路过的行人，正在给顾客推荐商品的柜姐，全都通通变了表情，向芷玫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只要看得到他们的人，就都能听清刚刚她说的话。

“向芷玫，话不能随便乱说。我跟季艾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不能把自己婚姻失败的原因归咎到我身上。”毕钰一字一顿，语气落的很重。

“怎么是乱说呢？你们谈了七年恋爱，季艾璟结婚四年对你仍算有情有义，你父亲生病他鞍前马后，怎么，眼下这些终究是错付了？”

胡伊晨手机震了一下，是顾渊的信息。她瞥了一眼就立刻抬起头，祈祷这人慢些过来，实在不确定季艾璟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顾渊一旦看到不可能不跟他讲。

“我这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心里没我的人该退出的时候从来不含糊，现在听你的话，我们离婚证领了，手续也全，季艾璟当初为了娶你装修的房子，按照你喜好布置的家具估计都还在呢，时机到了你怎么又改了主意？你们当初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都忘了？”

毕钰的指甲抠的手心生疼，“向芷玫，我跟季艾璟分手分的很干净，如果真的想阻拦，你们也不会有机会在一起。他不喜欢你是你们的事情，我跟他只不过是分开的比较体面还能做朋友，我控制不了他心里装着谁，跟你一样的无能为力。”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呢。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呢？该不会是还记得季艾璟某个软件的登陆密码，或许是外卖或许是购物软件，是在上面找到的我的电话？”

那个晚上针对柳岩瑾，胡伊晨的处理方法让向芷玫联想到了这个答案。

顾渊不会是这么不知深浅的人，毕钰更不可能去问季艾璟，这个办法是最为简单有效的。

向芷玫没给毕钰回答的空隙，“你真挺用心良苦的，一个一个的查验，好有耐心，所以这个时候放弃，我都替你惋惜。”

向芷玫说完这句紧接着转向已然面沉如水的男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了，听说当年毕小姐和我前夫分手是因为遇到了更好的目标。初恋呢，真是遗憾。不管怎么样，看样子她现在应该是准备稳定下来了，祝你们幸福。”

说完了想说的，向芷玫也不等毕钰反击，拉着胡伊晨转身就走。

刚一回头，不远处的顾渊和季艾璟便映入了眼帘。

周围的人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装作看衣服但半天没动一下，顾渊和季艾璟两个人站在那再打眼也吸引不了别人的注意力。

向芷玫又是一笑，转头对着男人指了指，“喏，这就是她前男友，是不是长的不错？其实哪哪都不错，换了谁都会舍不得。”

扔下这句话的同时向芷玫松开了胡伊晨的手，顾渊来了，她自然不用再操心胡伊晨，一个人往扶梯的方向走去。

看热闹的人没想到贯穿话题却缺席的男主角会突然出场，装作看衣服的也装不下去了，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个前夫兼前男友到底长什么样。

胡伊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去管顾渊，追着向芷玫小跑过去，顾渊一看老婆跑了，也不管季艾璟的死活，脚上的皮鞋踩的那叫一个响亮紧跟着也跑了。

毕钰难堪的站在原地，竭力控制着表情保持镇定，她刚想开口说什么，没想到倒是身旁的男人先开了口，“确实是一表人材，值得念念不忘，可惜了。”说完往后退了两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季艾璟的视线一直跟着扶梯上的向芷玫，一句话也没有留下，跟了过去。

就像没有任何预告的开始，这场向芷玫单方面发起的报复结束的也猝不及防。一时间所有的演员全部退场，只剩毕钰一个人被留在原地接受周围路人的目光。

狼狈，难堪，无地自容。

毕钰迅速抽身走开，线条流畅的裙摆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可背影里流露出的落荒而逃却无论如何都遮不住。

曾经所有的美好终于腐烂变质，分手时保住的颜面如今碎的到处都是。

胡伊晨抓住向芷玫的手，“干嘛呢，怎么连我都扔下不管了。”

“顾渊人都来了，有老公在还用我管。”

“那也不能扔下我就走啊。”

顾渊腿长步子大，向芷玫那句“老公”听的他心里那个得劲儿。

“我来了你也不用走啊，一起送你回去，就咱们仨。”

顾渊哪还顾得上季艾璟，刚才那场面，这要是还往一起凑合，就是把火往自家引了。

向芷玫也不推拒，但脚还没来得及抬起，左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力气大到要把她手骨捏碎似的。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不仅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他掌心的触感和温度也是自己所熟悉的。

顾渊偷偷观察胡伊晨的脸色，好决定下句话应该往哪头偏，胡伊晨看都不看他一眼，盯着季艾璟眼神不善。

“那什么 ，今天时间太晚了，有什么事儿改天找机会再说吧。”

季艾璟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阴森形容，顾渊哆嗦了一下，委屈巴巴的往胡伊晨身后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