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的发一下散开来,于风雪中飘飘散散,遮挡着视野。
顾於眠叹了口气,也倦于在雪地里匍匐找冠和簪,只抽出个淡蓝色的长绸,一股脑把头发都绑了上去。
幸而发顺,虽是随意了些,还算齐整。
只是那发冠和簪子被风卷着,直直打在严卿序身上,又落到了雪地里。
严卿序见状也没多想,便弯腰一一拾起。
谁知拾起的刹那间却清晰看见那白蓝交织的冠上不知何时染上了鲜红血色,那血在冷风中竟还未干,左右晃荡,聚在一处阴錾凹槽中的血便四处散开来。
分明是刚刚滴上去的。
严卿序发觉大事不好,喊了声——“小心!”
他抽出焚痕便回身向积满雪的枯树上望。
片刻之间,一个带着血的脸便出现在面前,严卿序往后一躲,拉开距离,看清了那人原是带着一副生着獠牙的面具,一身黑衣,显然一副刺客模样。
“严公子,久仰大名!”
那刺客笑着,一闪身便又贴近严卿序,挡住焚痕那咄咄逼人的森森剑气。
那刺客强得异常,几阵猛攻、令一心想要生擒刺客的严卿序差点乱了阵脚。
只是顾於眠还未反应过来,魏长停压根就没听见严卿序的叫唤,还在抵住风雪,砍着拦路的枯枝开路。
防不胜防,严卿序一心防守着眼前之人的攻击,却未料到又有一人拔剑而来,寒光映在雪上,凛凛刺目。
严卿序空出左手施术以抵挡攻击,怎知那人身手灵活,竟避开了。
两人在迷蒙风雪中围攻严卿序,实力又出奇的高强。
虽然严卿序稍有收敛实力,但他还从未遇见过能挡住他几次攻击的刺客,两人不停歇的猛击令严卿序不觉咬紧牙关。
刀刃又要向严卿序劈来,然而不等严卿序迎上去,那剑便停在了半空。
循剑望去,只见那一身白衣的少年,眉目近在咫尺,只若微雨入心湖,万籁尽绝音。
他眼见那把长而形制讲究的朝云剑将刺客短刀死死抵住,顾於眠又聚灵力于剑上,直把刺客逼得双手颤抖,短刀落地入雪。
那刺客为之大惊,于是要闪身离开,谁知只一刹之间,鲜血便淋漓地洒了一地。
顾於眠未有半分迟疑地出剑,那刺客只得忍住左肩剧痛,几步跃开,拉开了距离。
那人耸耸肩轻蔑笑笑,几次闪身使得顾於眠难以持续其身攻击。
但每次接近,那人总有意无意拂过顾於眠的发与腰,引得顾於眠异样的不快。
另一刺客见形式并不乐观,更是卯足劲要把剑往严卿序身上刺。
严卿序终于忍无可忍,只狠狠地将焚痕向那刺客一劈,凛凛剑气一刹间便在其脊背处划开道道血痕。
少有的寒意笼罩着两人,若严冬忽至,灵力涌动,杀意外露。
鲜血顺着长剑向下淌着,刺目的血色附和着林间的虫鸣。
“来者何人?所求为何?”,严卿序不带半分情感地问。
顾於眠眼前刺客见同伴被缚,一刹分心。
趁其也被严卿序分去注意力,还在犹豫喘息之时,顾於眠冲了过去一把扯下眼前刺客蒙脸的面具。
那人见状又猛地奔出几步之远,和顾於眠拉开了距离。
但无疑,他那张脸已被看清,并非什么绝色,也并不熟识,做刺客的,最忌讳便是被人知晓面容,但那人却只是冷笑着、似乎毫不在意。
“顾公子,果真目若秋波、面如冠玉。”,那刺客笑得暧昧风流,话中透着些风月意味,“只是还不到时候,后会有期!”
顾於眠还想乘胜追击,眨眼之间那人却已了无踪迹!再看向同严卿序交打的刺客,果然也是在突然升起的烟雾中没了踪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顾於眠和严卿序四目相对,笑得有些苦涩。
尚未理清苑山之事,又扯上了刺客。
只是这刺客消失得有些怪异,通常而言,轻功再高强的刺客也不可能一瞬失了踪影,何况这茫茫白雪间竟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顾於眠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方才那人,於眠认识的吧?”,严卿序挥散眼前残余的薄烟,走近顾於眠,面上带着些无奈。
“没打过交道,但大抵能猜个大概。”,顾於眠耸了耸肩,“是陨懔阁的刺客吧?”
“嗯,方才与你说话那人名唤‘祁赦’,出了名的风流成性,只是其从未以真实面貌示人,或言其貌不扬,甚而丑陋,或言其貌比潘安,玉树临风。”
“另一个,名唤‘温舆’,是陨懔阁最强的刺客,只是方才分明有所保留,说是来刺杀的,倒不如说是来刺探消息的。”
世人皆知陨懔阁的存在,却不曾知其位处何方,亦或者为谁人所创。
传言其中有十二名内功深厚的刺客,其中六名身死于百权白、严、萧、沈四家的清扫中,而余下的四名皆是臭名昭著的怪物。
但据传闻,十几年的清扫后,陨懔阁分崩离析,四人分作两组,一组两人,而今名声在外的多为“陨组”。
“陨组”其一名唤“温舆”,此人相传杀人不眨眼,但凡见过其面容的都死得凄惨,他所及处无一不是血流成河。
因而其为世家大族所深恶痛绝,但奈何不知其貌,不晓其踪,只得默默加紧防备。
其二名唤“祁赦”,为人风流多情,易容术高绝,可变换面容以掩人耳目。
而隐匿踪迹,看似金盆洗手实则暗地勾结大族的“懔组”,以付暝略为其一。
付暝略此人行事极为随意,可以劫百万金银济贫,也可以毫无缘由的灭人满门,相传其模样连陨组之人都不曾知道。
时阙为其二,其父时必原为陆家门客,故时阙儿时曾为陆家长子陆凪的好友,怎知陆家主自其子陆倾行和其妻赵氏死后,心内生疑,驱逐门客侠士,生生掐断了时必同陆家的往来。
陆凪亦是性情大变,随和不再,蔑视时阙等低位之人。
不久,时阙之父去世,时阙抛下正道,入了陨懔阁。
也自从那时起,时阙的通缉画像在四地传了个遍,要他死的人里以陆家为先。
只是对陨懔阁的围剿已经不下三次,依旧没能将其势力扫除,初代陨懔阁杀手一被杀死,又源源不断地有新的刺客产生。
何况隶属于陨懔阁的死侍多如牛毛,如潜藏地底的虫,不知哪场雨后便大群大群的钻出。
但到底是谁创立陨懔阁,根本无从得知。加上陨懔阁从不为固定的主顾办事,向来逐利而动,生来高傲的世家也并不把这群从污泥里爬出的人放在眼里。
但世家是否也同他们所勾结,下了委托,便无从得知了。
陨懔阁刺客来的突然,离开时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像捉摸不透的影藏于晚夜,徒然给人心中添了些不安。
怎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俩人眼皮底下逃脱?
顾於眠如何也想不明白。
“於眠,走吧……我们得赶上长停!”
顾於眠点点头,又回身望向在后边落下的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层层堆叠。
混沌天地间,究竟何处才是明路?
顾於眠叹了口气,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