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祷告都是在她心中默念的。表面上,晨风随着唱诺吟诵的仪式做着三敬拜、三叩首、三敬香、三还愿。上鲜蔬瓜果、再扣神恩。
穆奉濂面带微笑地站在神龛前,帮她摆放贡品,但并没有履行神的祝福。因为他早已经不再是国师了。
在过去的三年里完完全全误解了神的意志,以至于亲手将小皇帝推上了死路。作为帝国最靠进神灵的祈祷师,被神灵抛弃了。
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安抚善男信女。
穆奉濂笑吟吟地接过唱诺羽人准备好的十色哈达披在了晨风的肩上,嗓音洪亮地祝福:“愿虚神的目光永远看护你。”
看到麻木晨风宝石般璀璨的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压也压不住的幸福憧憬,穆奉濂的心中突然涌出一句让自己悲痛无比的话语:如果你能活得像我一样的久,就会对神灵感到失望。
愿虚神的目光短暂看护你之后,就把祂的注意力移开。
穆奉濂把手掌平放在晨风的头顶轻轻地拍落:“愿纯真与你同在。”
这是整个儿仪式中,唯一没有定式的祝福,他可以说自己的真心话。
“愿纯真与你同在!”
晨风的父亲、母亲,以及挤进大殿里可以暂时不需要在狂风暴雨中展现虔诚的所有信徒都跟着唱诺。
晨风抬起头,凝视着神龛上用宝石阵构成的能量空间,合十敬礼,然后在唱诺的引领下从偏门绕出去,继续向山上攀登。
历经数百年的建设,登山的路并不崎岖。原本是铺满青石台阶的,只可惜,几代皇帝贪腐享受,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挪用各种各样的预算。维修虚神庙这笔巨大的开支,从来都是最先遭受蛀虫的一块。尤其是当风水结界年久失修,出现动摇之后的那段时间里,这座建立在最高山峰上的最宏伟建筑群,犹如最醒目的避雷针,吸收了大部分日珥的攻击。好在神殿的每一块建筑材料都是、或者至少曾经是,可以承载能量的。所以,多多少少剩下些残破的阶梯和扶手。即使在瓢泼大雨中,山路也并不危险,只是难行,轿子是没法再抬了。
刚出虚神殿的时候,晨风还在搀扶着母亲。但很快,丫鬟和护卫便殷勤地凑过来将母亲接过去,还有几个试图搀扶自己。都被她赶开了。上香还愿要穿戴的服饰讲究得不得了。从贴身的小衣、紧衣、内衣、中衣、暖衣、衬衣、外衣、坎肩、护腰、稠衣、风衣、直到大氅,虽然都是用蚕丝、蛟纱、羽绒、雪棉制作而成,又轻又薄、保暖防雨、甚至还暗绣着符咒可以用太阳石或自身精神力来驱动,蒸发水汽。但这么多衣服都套在身上,也是累赘。
晨风边走边在心中堆积出更多对条条框框凡俗礼仪的不满。其实,这些礼仪都是从人族那里学来的。但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智慧,河络又添加、拼凑、变态地创造出更多礼仪。原本大家都是穿兽皮的大自然精灵,怎么就成了里三层外三层前前后后又三层的凡夫俗子了呢?
我一定要推翻这些凡俗礼节!解放妇女!
想到这里,晨风忍不住嘟嘟囔囔地抱怨。昨天明明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接触到天下第一人,郡国水公主。有了水公主撑腰,就算是顽固的爷爷也不得不让步。可惜,嘿,她弟弟逃跑了。明明是说好了的,弟弟做妇女平权会的名誉会长,把他姐姐也拉进来。
人族都是不知廉耻道德、不讲信誉的。自己说十块宝石,又坐地涨价。什么人品?
“我的宝石呢?”
晨风被吓了一跳。看见一个蒙头盖脸,挤在身边的路人。
见她没认出来,路人的语气很有些受伤:“是我!”
“你谁呀?”晨风一下子就火了。虚神殿的叫花子讨饭,也要这么嚣张?
路人揭开蒙脸布:“我!想赖账啊?河络果然都是骗子!”
这厮满脸又是泥、又是汗、又是雨水,好像还哭过,有横擦的脏脸。
“哦。原来是泪水精灵啊。”晨风微微点头,为了保持上山还愿的神圣心情,没用“哭吧精”那么下里巴人的绰号。
小五还一个怒目而视,坚守着要账的是孙子的铁律,没有反唇相讥:“我刚刚查过了,你身上穿的戴的就够十三块宝石了,赶紧还账。”
“没见过钱啊?”晨风翻个白眼给他,“还王子呢。穷成这样。”
“我有钱。”小五条件反射般地反击,翻了翻白眼,又觉得有钱人不会像自己这样穷嗖嗖地讨账,于是补了一句,“科研失败。”
“瞧你那满脸的泪水,又失败了?”
“你爷爷失败更多。”
“我家有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