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草的清香弥漫鼻尖,冥冥之中,芸初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打量自己。
从昏沉的梦中醒来,芸初唬了一跳。
牢房外,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那女人站在牢外一瞬不错地看向她。
她低声问道:“你在瞧什么?”
那女人笑了,红唇轻启,说道:“你这孩子很奇怪,一点也不觉害怕吗?”
这个女人,很奇怪。她称呼她为“孩子”,表现时而阴森,时而温柔,仿佛前一刻恶狠狠对她说着狠话、要将她拆皮剥骨的人不是她一样。
芸初伏在地上,手肘撑了撑地面,她已脱力到无法起身,即使不甘心以这样的姿态与敌人对话,她也只能勉强撑出一点距离,仰起头来。
“主上是在瞧,有无可能一次性吸干你身上的炎灵。”蒙着面具的风氏晃晃悠悠来到,恭敬地朝女人一礼。
风氏笑了笑:“主上莫要心急。她身上藏着另一截魂灵呢,适宜分次弱化,不要激怒她为好。”
“可我看她虚弱得很,就算拼死一搏,又能如何?”
“纵使她拼尽全力,必然也无法伤主上分毫。但,宿主体弱,再来这么一遭,可就形神俱灭了,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遭?再者,天底下,也很难再找到这样绝佳的补品了。”
芸初闻言轻嗤,缓缓说道:“前辈,你的主上才不是心急,她在怀疑你啊,是否在拖延时间……”
风氏冷笑,并不理睬。
女人饶有兴味问道:“我怀疑他什么?”
芸初道:“初时,我听你们二人对话。这位前辈要向您的身边人讨教什么死物化生的奥秘,你推说亲信不在身边,无法传授。那这位前辈,他自然要等到那个人回来。所谓货银两讫,万一,买方付的钱是假的,卖方岂不是亏得血本无归?”
女人点点头:“说的不错。但万一,货物掺杂水分……”琉璃色的眸光绕了一圈那怪异的面具,她浅笑道:“买方可是深受其害啊……”
风氏暗里骂了一句脏话,面具上的笑脸飞快变成了哭脸,他揖身道:“哪里的话,买方只要验过货,当知货是好货,做买卖讲究的是互信,况且,卖方指望着买方的货款活命,焉敢欺瞒?”
女人抚掌大笑:“有趣,着实是有趣。”她定定盯着囹圄之中的芸初,温柔地翘了翘唇角,“好久没有遇见这么逗人的小猎物了。我很开心……”
芸初咳嗽得很用劲,快把肺咳出来了。敢情……那怪女人心中有底,他们两人之间的利益牢不可破,底下浅薄的怀疑,纵使挑破,亦然无法撼动二人的关系,因为他们早已心知肚明。自己方才的只言片语完全是供其娱乐的笑料。她低埋着头,双肩颤抖,不再言语。
女人走后,风氏睥睨的眼神增添了份冷淡,他低声说道:“你没看出来,我是在帮你?别再坏我的事!”
芸初伏在地上,冷冷一笑:“你是在帮我?难道你和她之间不存在什么交易,难道我不是你的礼物、筹码?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在这儿,不会趴在这里泥泞的地上,像只随时等待屠宰的羔羊。你把斩立决改成了斩监候,我就应该感激你吗?何必说得这么好听?”
未及语毕,一记无形的风刃割裂了芸初肩膀的衣服,巨大的压力就聚集在芸初头顶,迟迟不肯落下。风氏拂袖,颤抖的左手藏回宽大袍袖中。他强抑怒气,道:“小娃娃,这世上,如果某人肯花心力骗你,是因为他有所顾忌。你不要把所有的顾忌都戳破了,让两边的人都落得不好看。于人于己,并无益处。”
“我不明白,你顾忌什么?我身体里的人?如果你惧怕她,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把我掳来。现在来说这些,毫无意义。”
风氏冷冷睨了芸初一眼,蓦然轻笑起来:“以前或许怕,现在,却不一定了。”说罢,又加了一句,“不要想着激怒我们,好痛快地死掉。凡身的生死,全由冥界说了算……而你的生死,我说了算。”他不再与芸初多言,只冷冷笑着,掉身离去。
“难不成,”芸初扬了点声调,“是等所谓创造我的人来救我?三天了,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他早就来了……”
风氏顿住,冷笑一声:“前几日,你果然是在诓我……你压根不知道……”
芸初也笑:“对,我在骗你……你不必等了,快给我一个痛快吧……”
“等着,”风氏偏过头,近乎执拗地道,“我等了那么久,不在乎一时半刻。”
“就算等来了,又如何?”芸初挣扎爬行,近乎绝望地大喊,但可惜,喊出的声音细若蚊呐,“天地不仁,任凭万物造化,他们创造了你,这么多年,可管过你半分?”
“诚然,若真如所你说,”风氏嘿嘿一笑,“我不是还有一条路可走吗?”风氏彻底转过身来,“求死,不若求生,小娃娃,活着才有希望啊……”
他哈哈大笑,甩袖离开。